姜成前一刻还在惊愣为何自己一块石镇纸没能砸中下院弟子“陀南胜”。
这一刻则是皱眉看着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农英杰。
方中锦的便宜师傅农英杰仍旧是趿着鞋子,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满是不知攒了多久的油渍。
姜成天生就与这样的人不对盘。
而农英杰看了对自己一脸嫌恶的姜成,则是哈哈笑道:“怎么了,姜师弟。何必发那么大的脾气。我这个徒儿虽然回来的晚了一点,但今天还没到四月。也不算是违例啊。”
姜成虽然非常不喜欢滑不留手的农英杰,奈何他在派中身份特殊。自己倒不好太不给他脸。
姜成强压下心中怒气,皱着一张脸问农英杰道:“你知道他去的是哪里?”
农英杰嘻嘻笑着走到方中锦边上,亲亲热热地一拍他的肩膀,说道:“知道啊,天山啊。你说他去的那样晚,地方又这么远。晚一些也是应有的。再说这也没有过了期限。你就收收肝火吧。”
姜成又指着方中锦说道:“这些年你虽然窝在下院,但总不会对江湖上的事情一无所知。那伏魔老人是什么人?你可见过谁去见他,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的?
如今他能这样活奔乱跳,分明是没有真的去到天山,找到伏魔老人!只不过是贪生怕死,在外面躲了几个月,便谎称把信送到了!”
农英杰听了这话,脸色却是冷了下来,问道:“怎么说?你既然知道没人能全须全尾回来。为什么还要派我徒弟去送死?”
姜成脸上神情一窒,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次为何派山门中的弟子到处去送信吗?这样大的场面,自然是要将武林中的各个英雄豪杰都请到才行。
伏魔老人虽然性格乖戾了些,但是也确实是江湖中公认的老英雄。他威望又隆,武功又高。我们华山派办这样一场大会,怎么能连帖子都不去送一下?”
农英杰听了这话,别着下巴连连点头,说道:“姜师弟你考量的极对。掌门倒是没有白白疼爱你。如今穿一条裤子,以后钻一条被窝。”
这话非但是红口白牙污蔑姜成,更是有些大逆不道。
姜成虽然平日里多疑又谨慎,但是气量窄小,受不得激。农英杰也是吃定这一点,随口一句话,便能让姜成气的冒烟。
姜成强自压抑住心头跳跃的怒火,说道:“师兄你莫为老不尊,说些疯话。总之他诓骗师门,罪不可恕。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知守律院。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农英杰看了姜成一眼,索性随便在屋中找了张椅子坐下。他好整似暇地翘了二郎腿,问道:“你说他诓骗师门也成,但你总要好好问问这个弟子,让他有一次申辩的机会吧?”
说罢农英杰转头问方中锦道:“姜师叔误会你没去天山,你便拿出证据来吓唬他一跳。”
方中锦听了这话,果然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双手递到姜成面前。
而姜成紧皱着眉头接了信,上面写道“华山掌门敬启”,落款则是“天山伏魔老人”。
姜成仍旧不信,顺手就要撕开信封。
农英杰看在眼里,不咸不淡地说道:“好啊,信封上说的是华山掌门敬启,莫非姜师弟已经升为掌门了?”
姜成哼了一声,说道:“一封伪信,也要递到掌门面前才能查看。那掌门不是要被烦死了?”
他自信与掌门仇松鹤的交情,不去理睬农英杰的闲言碎语,直截了当的揭开信封。
就见里面果然是一张淡黄色的信笺。纸上笔迹潦草苍劲,墨色浓黑,力透纸背。倒像是一个不善书法的武人所作。
姜成抬头看了方中锦一眼,又继续辨认纸上字迹。无非是伏魔老人答应出席华山大会的事情。
若说这封信是真的,那倒是一件大喜事。
伏魔老人性子乖戾至极,江湖上什么人的面子都不大给。能请到他,更证明了他们华山派的威望与清誉极高,连伏魔老人都要另眼相看。
但无论如何想,要说这样一个小子能请动伏魔老人,那又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伏魔老人行事古怪,从来不给人面子。任谁遇上他,不论是什么背景来头,只要不合伏魔老人的意,便会被捉去天山上做奴隶。
此人倒真像是阎王判官一般。被他捉走的人,不论面上名声多么好听,最终总会被爆出不少丑事来。
这几十年来,伏魔老人虽然被视为正派人士中的宿老标杆。也有许多白道中人故意回避,找到各种理由不敢与伏魔老人碰面。
这样一来,凡是正派大事,多半会做出邀请伏魔老人的举动,以示自己问心无愧。只是好在伏魔老人多半不太会出席这样的宴请。
这次的华山大会,自然是要邀请伏魔老人的。只不过连仇松鹤都没想过伏魔老人真的会来,满打算折损一个不成器的弟子,便能将这件事情揭过了。
姜成看着这张信纸,仍旧疑心是“陀南胜”伪作的。他半日沉吟不语,最终将那黄纸拍在桌上,说道:“你这样一张纸,也不能作为证据。这事情我要禀报掌门,你这两天先在下院不可乱动。随时听候掌门召唤!”
方中锦只是拱手称是,便被农英杰领着走出了外事院。
他便宜师傅农英杰虽然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油腔滑调的模样。
但当他们两人离开外事院远了,农英杰则趁四下无人,严肃地对方中锦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连伏魔老人都请的动?”
方中锦张嘴还待胡说几句。
但见农英杰一扬手,说道:“罢了,我也不真想知道你是谁。伏魔老人能来更好,就让他用火眼金睛替我辨个忠奸。”
说完顿了一顿,紧皱着眉毛警告方中锦道:“但是华山掌门仇松鹤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你自己还是要掌握好分寸!”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趿着鞋子走了。徒留方中锦一个,看着这个高壮胖子的背影,细细思索他刚才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