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冯凝华争宠之事?”宇文邕拿起一支细毫笔,细毫毫尖在粘稠的墨汁上点了点,寥寥数笔,便在已完成大半的“千山暮雪图”上细细勾勒出孤舟老叟独钓寒江雪的意境来。
冯淑仪不料宇文邕一语猜中她的心事,微微怔了怔,旋即点头道:“是!”
“后宫本是风云地,看着是一派和睦,内里却似汪洋深处暗潮汹涌。冯凝华本得高玮盛宠,因中元节被你推下太夜池,大病了一场,才让崇德夫人有机可乘。寂寞深宫、帝王家业,对一个无宠的女人而言,无异于孤坟一座。她要夺宠、复宠,情理之中。”
宇文邕一边绘图、一边不徐不疾缓缓道:“只是她千算万算,却偏偏碰上崇德夫人中毒失子之事,恐怕,她这复宠之路,没那么顺遂。”
冯淑仪默默听着宇文邕若有所指的解析,脑海一遍遍闪过从前,在冯府时,冯小怜装乖卖巧的模样,再想起半年之前,闺房里的狠毒手段,不禁冷嗤了一声:冯小怜这贱婢,能为富贵荣华一装就是一十三年,这样坚韧的“忍”性,和这样雷厉风行的决断,要她在齐王宫里籍籍无宠,她怎会甘心!
冯淑仪一面往砚台里添了些清水,一面缓缓道:“她是‘遇佛杀佛、见神弑神’的性子,就算今夜复宠受阻碍,来日,她还能我想出千万个法子,再叫高玮宠她!”
宇文邕微微一怔,看了冯淑仪一眼,见她面色并无多大起伏,这才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她倒比凰儿你更适合进宫。”
宇文邕的论断,冯淑仪今夜其实也思量过。
她自恃才高,又出身高贵,心里从来就有一股傲气。
虽然这样的傲气,在经“紫薇岭之乱”后,内敛了许多,可满腹诗书,文人墨客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傲气,却并不是说消就能消得。
她细细想过,若换做自己,得宠再失宠,会不会像冯小怜那样,为了荣华富贵,委屈了自己,去学那低贱的歌舞姬,家宴跳舞夺宠?
或许,不会!
这样想来,她,的的确确,要比自己更适合进宫,更适合执行爹爹、大哥的大计。
冯淑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当她想到她爹爹冯弘的计划时,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霍然抬起头来,看着宇文邕,心里闪过一丝惊惶:在“质子府”的这些日子,她已知宇文邕并非如表面看得那般孱弱、无用,他在北齐,宫里宫外,似乎有无数的眼线,他想得到消息,似乎信手拈来。他忽然说“冯小怜比自己更适合进宫”,会不会是已知晓了爹爹的计划……
冯淑仪小心觊着宇文邕,但见他面不改色、神情自然,她完全猜不透他,心里难免惴惴。
“是。”冯淑仪不确定宇文邕到底知道多少她和她家族的秘密,但是眼前,他既没点破,那她,也就先别想得那么多了:“奴婢从前,自恃才比昭姬,貌胜明妃,是天之娇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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