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绪糟糕的时候，点开陈尧和宋小绫的视频，这已然成了余希这段时日以来的固定习惯。而今天，她的情绪格外糟糕，就更是要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心情了。

于是余希勉强压制住满心的沮丧，放下小镜子，拿起手机……

然而今天，似乎格外不一样。

或许是两天两夜没睡觉的影响，看着视频里舞台上那两个光彩夺目的美丽女孩，今天的余希却没有感到一丝慰藉，反倒愈发愤懑。看着看着，一句怨恨的话语不禁脱口而出：

“为什么她们就可以靠脸赢得粉丝，凭什么我就不行？不就是看脸看颜值吗，投胎真是门技术活！”

以往她虽然时不时有类似的吐槽，可是从未说过这种话哪怕是周围没人的时候也是。可是今天，如此这般的自言自语之后，她不禁没意识到自己精神状态不对，反倒更加陷入这强烈的情绪海浪之中了。

余希退出了视频播放app，点开微信，找到与陈尧的对话窗口。不过稍微想了一下，她又退出了微信，干脆直接拨电话。

“既然要骂，那就该开口好好喷一顿嘛……”她如此喃喃道。

然后电话拨通了。

可是就在陈尧的“喂”从手机里传出，进入余希耳膜的刹那间，不知为什么，那一股莫名聚起的冲天怒火骤然消失了。就好像，陈尧的声音有着某种独特的魔力……可奇怪的是，刚才听陈尧和宋小绫唱歌的时候，余希分明没有这种感觉的。

然而，尽管愤懑之情消失了，浓浓的沮丧却依旧挥之不去。那种感觉，仿佛一种令人麻痹的毒药，充斥着整个灵魂。

于是女孩有气无力地道：“没什么，小尧姐姐，就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陈尧显然听出了一丝蹊跷，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时间，余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她突然觉得很讽刺。毕竟相比于医院里那些得了绝症的，相比于在马路上遭遇车祸的，自己似乎没什么可抱怨的，不是吗？如果出去跟人诉苦说自己总做噩梦，别人会怎么说？别想太多，放轻松，很快就会好——大概也就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安慰吧？

没有得到回应，陈尧又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余希猛然回过神来，脑海里回荡着对方温柔而充满独特磁性的声音，不由叹道：“小尧姐姐，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公平吗？你觉得，人们生来是平等的吗？”

陈尧斟酌片刻，答道：“那要看你怎么定义公平和平等了。有的人出生在发达国家，从小到大不仅不用担心吃穿，而且还能上最好的学校，充分发展自己的兴趣和特长，过着自信、自由而又充实的生活；有的人出生在战乱地区，从小别说吃饱穿暖了，连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长大后也过着痛苦而麻木的生活，成为奴隶或者炮灰般的存在，根本谈不上所谓的理想。”

“听起来好遥远啊……”

“要说国内也是这样。有的人家境不好，从小就必须学会独立，而且早早学会如何精打细算到一毛钱的程度；有的人生来就是富二代，从小就什么都不用发愁，只要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够了。实际上，这两种人我身边都有，一点都不遥远。”

“感觉还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陈尧淡然道：“嗯，或许没关系。我就是第一种，不得不尽早学会独立、学会过日子的人。宋小绫就是第二种，年纪轻轻坐拥几十亿家产，什么也不需要做就能继承一家大公司。我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很公平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我和宋小绫做朋友。因为我很清楚，我家境不好，怪不得别人；宋小绫出生是含着金汤匙，也不是她的错。”

余希默然半晌，幽幽说道：“小尧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命苦不能怪社会，对不对？”

“这么理解倒也没什么问题。”

女孩沉沉地叹了口气：“但是家境的好坏确实是一种不公平，但不是唯一的一种，也不是最重要的一种。我觉得啊，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平是颜值。”

“颜值？”

“对啊，有的人光是笑一笑就能让人心生好感，可是有的人傻笑只会让别人厌烦。有的人什么也不做就能被人表白，可是有的人啊，待在哪里都坏别人胃口。问题是，相貌好不好看不就是五官的排列组合吗？不就是肌肉和骨骼的形状不同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现在，轮到陈尧无言以对了。毕竟以他所处的立场，以他如今的样貌，在这种问题上实在不好发言，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是错。

而余希稍微顿了顿，便又继续道：“也许是因为我从小不愁吃穿而且成绩比较好吧，关于钱的事情我考虑得并不多。真正让我在意的，是别人的反应……说到底，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就是为了与他人互动吗？赚钱、花钱、交朋友、谈恋爱，都是和别人的互动。社交、爱情、尊严、理想还有人生价值，这些东西都需要有别人的反应才能存在。可是像我这样的丑八怪，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别人那里得到我想要的反应，那这个世界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尧只能干巴巴地回应道：“你怎么都算不上丑八怪吧……”

余希冷笑道：“我知道，就是长得不好看，也丑不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嘛。我倒宁愿有那么丑，至少不会被人忽视了。”

然而就在这时，陈尧突然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

余希顿时愣住了：“……啥？”

“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睡眠质量不太好？是不是经常做噩梦？”

“你怎么知道！”

“就知道是这样！你在哪儿？”陈尧的语气，突然变得急迫起来了。

余希愣愣地答道：“我……在家里啊。”

陈尧立刻追问：“你家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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