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夏站在茅山巫殿幽冥殿的主殿内,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宽大的殿堂。六根高起码十里,周身雕刻鬼神图案的黑色圆柱支撑着宽大的穹顶,穹顶上是一片黑暗,隐隐约约有诡谲的不知名的影子从黑暗中划过。
环形的墙周长起码三四十里,让这个大殿大的不像话。黑色的墙上、黑色的柱子上、黑色的地板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玄奥的巫纹,姒夏一个也不认得。不过并不妨碍他以欣赏的眼光来打量这些活物一般来回游动的精美符文。
大殿的正中间,是一个宽一里左右的正圆形窟窿,窟窿极深,肉眼可见的黑色幽冥之气从那窟窿里冲上大殿穹顶,窟窿内有怨魂哀嚎,鬼神悸哭。
茅山当代巫尊符咒,就立在那窟窿正中间,他全身都虚化了,只留下一颗头颅飘在半空中被幽冥之气冲的上下左右摇晃,如同怒海中的扁舟,一种宛如幽冥之地传来的鬼神耳语一样轻微的声音从他的嘴里不断溢出,回荡在这大殿内,凭空增添了一些恐怖气息。
半个小时前,在回过神来依旧有些癫狂的符厌怂恿下,咒幽用了一枚能够直接联系巫尊符咒的骨符,将姒夏疑似王族血脉的情况告知了符咒。
结果狂喜的符咒硬生生撕裂空间,以莫大神通从茅山幽冥殿主殿开辟了一条通道直通向姒夏他们当时所处的位置。
于是就如科幻里面的星际之门一般,青铜棺椁从门的那头进去之后,出来就到了茅山。
符厌和咒幽让符咒打发走了,只留下姒夏一个人。结果姒夏已经打量了十分钟了,符咒也没理他,姒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慢慢的踱到那窟窿边上,低头去看窟窿。
那窟窿极深,下面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通向哪里,不时有一个个怨魂尖叫着从窟窿内冲了出来,这些怨魂扭曲着挣扎着被幽冥黄泉之气裹挟着冲向黑漆漆的穹顶,而后惨叫一声便无声无息了。
姒夏干脆蹲下来,看金鱼一样的看着这副场景。
符咒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高亢,姒夏掏了掏耳朵,这家伙的状态有些像那些吸海大爷吸嗨皮了的瘾君子,或者说是狂热的宗教疯子。
想到癫狂的符厌,再看看现在的符咒,姒夏为自己的未来表示很担忧。
但是自己有什么办法呢,虽然到现在还有许多疑惑,但是能确定的是自己对与“巫”来说很重要,否则的话,也不会搞那么大阵仗。
既然重要,那么短时间自己应该没有危险。
不怪姒夏以最阴暗的心思来探寻他们的态度,实在是修真小说里这些情节太多了,傻白甜被匡进某一个门派,掏心掏肺后发现自己只是被别人利用的工具,运气好的逃掉了,运气不好的给弄死了。
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姒夏决定先一切随缘。
也没办法,现在他就是只蚊子,明摆着人家一个指头就能摁死他。
必须尽快成长,还有彻底的探寻一切隐秘,不然老是什么都不懂,很危险的。
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所以看了那么多脑洞大开的网络小说,那么多漫画动画的姒夏根本就没有恐惧幽暗的气氛。他甚至感觉体内有些蠢蠢欲动。
或许,我真是他们所说的王族血脉吧。
谁知道呢。
当符咒蹦出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这间大殿的气息立刻就变了。
如果说以前只是诡谲、阴暗的话,那么一瞬间,一种无比沉重的感觉眨眼就降临在这大殿内。
如海一般的压迫,如雷霆一般的沉重。
空气都变得无比粘稠,粘稠的空气压迫的姒夏呼吸都困难起来。
神威如狱!
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姒夏四肢着地,也不顾自己的狼狈样,拧着脸昂着头看向前方。
那窟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喷出幽冥之气了,随着越来越沉重的威势压迫,一条缥缈的残影慢慢的从窟窿内升了起来。
退去了虚化状态全身裹着黑袍,胸口有着九口金色棺材标志的符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姒夏身边,恭恭敬敬的伏在地上,五体投地头也不敢抬。
恍惚间似乎有地狱之歌吟唱而起。
残影慢慢的踏着虚空而来,然后落在了姒夏和符咒面前。
空气中传来音律的震动,姒夏两耳嗡嗡作响,也听不清那残影在说什么。
其实他听清了也听不懂。
那是上古巫语。
符咒抬起头,脸上明显带着喜色,他张嘴也用上古巫语跟那残影对起话来。
整个大殿回响着嗡嗡嗡嗡的各种单音节、重音节、轻音节、翘舌音节、卷舌音节、平舌音节的回响。
大概有六七分钟后,两人停止了对话,符咒又恭恭敬敬的伏下头颅。
残影俯身伸手拥抱了一下姒夏。
嗡——嗡——嗡——
似乎祂在姒夏耳边说了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是姒夏却有种想哭的感觉从心里突然冒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个残影是谁,但是,当被残影抱着的时候,他有种从血脉内的欢呼、感动。似乎一切的委屈、不甘、痛苦都能随意的对祂倾诉。
这种包容、慈爱的感觉。。。。。。
“妈妈”恍惚间姒夏已经泪流满面。
姒夏从小跟父亲姒曩一起生活,从来不知道自己母亲叫什么,长什么样子。父亲也从来不告诉自己母亲是谁,只是告诉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去世了。
但是那残影短短的一个拥抱,让姒夏心里无比悸动。
那是母亲的感觉。
当姒夏回过神来之后,残影已经不见了。
巫尊符咒笑盈盈的站在他面前,眼睛里完全是喜意。
符咒的外表虽然看起来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实际上他已千多岁了。在他修通幽录并且成为巫尊的数百年之内,虽然能够感觉到冥神的存在,但从未能够觐见巫神。
如今为了验证姒夏的血脉真实性,符咒再一次使出通幽录内的“冥神呓语谬言”,企图向冥神后土询问真相,结果不仅得到了回应,而且还让只余一丝真灵的后土冥神亲降幽冥殿!
这是何等伟大的神迹!这是何等有幸的福报。
后土亲自验证了姒夏的血脉,这就让符咒的一颗心完全落到了肚子里。
也不怪他太小心翼翼,实在是当年巫族一分为三之后,式微力薄。万一姒夏是个假货,茅山上下一个不小心,茅山巫殿一脉就可以宣布灭族了。
如今冥神亲证!
可想而知,茅山幸甚,巫族幸甚!
不过,短时间内不能让旁人知道姒夏是王族血脉。
先不说其余势力不允许巫族再次崛起,就是巫族内部,如今也并非铁板一块。
巫族一分为三,茅山只算其中之一,其余两个重新组建的巫族势力,一旦得知王族的存在,必定大闹一场。
祭那个老头子领导的巫冢还好,总归不会太过分。而另外一个么,符咒敢用脑袋保证,必定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王族血脉,然后幻想着在王族的带领下,重现巫族荣光,驱逐一切势力,再现大夏巫国荣耀。
这样不行!
当年就是因为残余大巫们的理念不同,才导致了巫族分裂。
若是再被那些极端狂热的巫族激进疯子们得到王族血脉,掌控了巫族终极巫器!
符咒眼神一冷,绝不允许巫族被这些人带进坟墓,走向灭亡。
一瞬间,符咒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符咒把姒夏扶起来说道:“王族的子嗣啊,自今日起,你就要开始担负带领我等巫族前进的使命了,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要隐藏起来,等待羽翼丰满,能在这个世界上保护自己。”
“不用担心,吾符咒会将吾所知的一切教导给你。”
“不用迷惘,你肩负的重任一定可以完成的。”
“巫神在注视着吾族的宠儿。”
“年轻的王子啊,虽然这条路上充满了荆棘。”
“但是吾等巫族先祖本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披荆斩棘,筚路蓝缕。”
“在这之前,请你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是王族血脉。”
“除了吾、符厌、咒幽之外,任何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血脉,吾也会对他们二人下禁令,严令他们说出去。”
“但吾也知,终究瞒不住的。”
“所以,在你成长起来之前。”
“请先蛰伏吧!”
见姒夏有些疑惑,符咒微笑着点点头。
“你要知道,在吾等非人之间,危险也无处不在。”
“知识和阅历需要时间去沉淀,力量也需要自己去向天地汲取。所以,你有什么疑问,时间会慢慢让你探索的。”
“现在,跟吾去前殿吧,毕竟,他们都等久了。”
说完也不给姒夏反应的时间,符咒一马当先向着主殿门口走去。
主殿的门自动打开,纯青铜铸造的大门响起了嘎嘣嘎嘣的金铁之鸣。漆黑的主殿突然就有了一团耀眼的白光。
符咒站在光芒下,扭头对着姒夏道:“走吧,年轻的王嗣啊。”
其时,符咒宽大的黑色巫袍飞舞着,就像是一面宽阔的坚盾,决意要为巫族的未来遮风挡雨。
当他扭头对着姒夏温和的笑,姒夏陡然间就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或许以前还有担心还有恐惧,自己会不会被骗了。
可是当姒夏接触了那残影之后,心里就无比踏实了,那种来自血脉的悸动,是无论如何也骗不了人的。
王族子嗣么?
带领巫族前进么?
似乎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