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巫对视一眼,也都咬破手指,用巫力在玉简上印下自己的印记。
符陵将玉简收好放进袖中,摇了摇头就往门外走。
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即便是修为如符陵,也一时间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他轻声说了一句:“走罢。”
于是右刀左刃,衣服上左右两个兜揣着两卷巫诀的符夏很小心的跟在沉默的大巫们身后。
出了秘库大门,天已经黑了,两位宗令迎着夜色利索的将门关上之后,符陵、咒怨、符虬、咒惥逃也似的驾着棺椁跑了。
符厌丢出青铜棺椁,一把将符夏丢了上去,然后虎着脸跳上去,驾着棺椁御空而起。
符夏小心翼翼的问:“符厌巫师,这是什么情况?”
符厌看着符夏,嘴角勾了勾:“不得不说,不愧是——”
“算了,有空我慢慢告诉你。”
“现在什么都别问,幽冥殿上下都等着你呢。”
“接下来就是你的加棺礼了。”
听了符厌的话,符夏也不再多问,棺椁带着符厌和符夏轻巧的绕着山飞向幽冥殿前殿。
今夜的幽冥殿黄泉井没有开放,茅山的巫们都聚集在幽冥殿前殿门口的广场上。
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十几根巨大的石柱围在广场四周,这些石柱上镶嵌的密密麻麻的白色宝珠闪耀着白光,将整个广场照的如同白昼。
穿着黑袍的大巫们就在这广场中静静地站着,察觉到符厌带着符夏飞来之后,所有大巫的目光都落在棺椁上。
巫尊符咒手里拿着那卷记录的玉简,脸上似笑非笑。
五大巫公只有咒胧和咒腘一左一右站在符咒身边,两大宗令领头带着两宗的大巫们在这三位地位最高的大巫面前围城一个半圆。
半圆内是九口一字排开的金色棺椁。
这排金色棺椁将巫尊和两大巫公与其他大巫隔开。
符厌驾着青铜棺椁领着符夏落在金棺之后人群之前的一块空出来的地面上,他跳下来之后躬身一礼也不说话,径自退到符宗大巫的人堆里。
符夏右刀左刃,腰揣两卷玉简,活像个满载而归的土匪。
有惊呼声从人群中传出来,而后气氛嘈杂。
咒胧张大嘴巴,下巴嘎吱一声响起关节脱臼的声音,他一手在下巴上一拍,咯嘣一声接上脱臼的关节,指着符夏结结巴巴的道:“这——这——这!”
大巫公咒腘花容失色,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转身连抢带拽的从符咒手中抢过记录的玉简,然后就傻眼的看着上面记录的文字。
乙未年已酉月丙午日
符夏
黯空神诀
诛不臣绝
地狱道幽冥神变诀
辊灭绝
“巫神在上!”咒腘尖着嗓子惊叫一声,像是一头看见了恐王兽的家禽。
人群躁动起来,随着茅山如今的一代大巫将两位宗令团团围住得到证实之后,消息一下传开,知道的失态,不知道现在知道的惊呼。
二代大巫们也只是失态、惊呼,而三代巫子巫娘们就已经完全震惊了,他们都以一种嫉妒的发狂的眼神在符夏和咒幽之间来回扫视。
眼看着大巫们七嘴八舌交头接耳的嚷嚷吵吵,气氛渐渐有点控制不住了,符咒伸手从已经完全无语的咒胧手中拿过玉简。
咒胧自咒腘手中抢过玉简看了之后,一个名为定身的dibuff让他如同泥塑雕像一般僵硬在原地。
符咒轻而易举的从他手中抽出玉简,然后看着躁动的人群,轻声道:“安静。”
巫尊的声音虽然轻,但是从他口中传出在广场里环绕一圈之后,巫们都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看着巫尊。
偶尔也偷偷摸摸的目光灼灼的打量下符夏手中的两把巫器。
符咒点点头,很满意巫们的态度,这个反应可以体现出他在茅山的威信。
他环顾四周,然后大声说道:“吾幽冥殿,自三族分立之后,在茅山立足已经数千年了。”
“数千年来,吾茅山巫族一代比一代式微,从起初拥有的千多大巫到如今全巫殿的巫人数堪堪过大衍。”
所有的巫都沉默,就连符夏听了这话都悲从心来,一股子悲伤的氛围蔓延,就连咒胧和咒腘都闭上眼睛默哀。
符咒看着闭目默哀的大巫们,继续感慨的说道:“吾曾以为,幽冥殿要亡在吾手中。为此吾辗转反侧,吾甚至不敢死!”
“吾怕死后见了冥神陛下,冥神问吾幽冥殿情况如何,吾回答不出!”
“吾怕见到上一任幽巫尊,吾不知道怎么回禀于她。”
“十三年前,巫娘咒幽入秘库挑选巫诀和巫器,结果选中了绝品巫器——弑王。当时两大宗令和两位掌管戢库、器库的大巫曾建议吾收回弑王。”
这件事情诸多巫也是第一次知晓,如今巫尊说出来好多人都诧异的看着两大宗令和两位大巫。
两位宗令面无表情,符陵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就算是如今,我也是这个意思。我茅山上下如今藏巫器数万,可是绝品巫器不过两手之数,巫子符夏和巫娘咒幽修为低弱,怎么保得住这样的重宝?万一——”
“不用多言!”符咒挥手否决符陵的建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知道你们是这个意思。可是你们要知道,如今吾巫族凋零至斯,你们再这么保守下去,恐怕三代之后我茅山巫殿就灭亡了。”
“只要结果是茅山灭亡,对吾来说,结果都一样,无非是这个结果吾看不看得到。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巫子巫娘们放手去闯!”
符咒的声音陡然间变得慷慨激昂:“是巫器和巫诀选择了巫子巫娘,既然这些大夏传承下来的财富都觉得他们可以依靠依赖,为什么你们却不相信吾族的下一代?!”
“咒幽!”
正在凝神倾听的咒幽听见巫尊呼唤自己,立马从分开两边让出一条路的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到符夏身边。
“在!巫尊。”
“把弑王拿出来!”
“是!”
在一众大巫的目光中,咒幽从袖子里掏出那柄幽黑色的奇形短刃,短刃的刃口泛着暗红色光芒。
“符陵、咒怨、符虬、咒惥!”符咒指着咒幽大声道:“当初咒幽被绝品巫器弑王选中,你们都不同意将弑王配她,为此,两位咒宗大巫公甚至跟吾争执数次。”
“吾力排众议,结果,咒幽没有让吾失望,没有让弑王失望,没有让茅山失望!”
“一十六岁!四棺大巫!谁敢说在她这个年纪,修为比她高?恩?”
“符陵,你说,你入四棺时,年纪多大?”
宗令符陵一脸尴尬的不敢接嘴。
符咒扭头继续问:“咒怨,你呢?”
咒怨低头不语。
还没等符咒继续发问,符虬和咒惥很干脆的先低头认错,就连两位大巫公也弯腰表示歉意。
看了看目光清冷的咒幽,符咒满意的点点头。
他又看着暴发户一样的符夏,轻轻笑了笑,声音越发高亢:“咒幽能够一十六岁入四棺,证明弑王没有看错主人。如今巫子符夏能够被诛不臣和辊灭两柄绝品巫器选中,那就证明巫子符夏的天资比咒幽更好、更强大!”
“就只能证明符夏巫子未来的成就,一定很惊人。”
“所以吾除了高兴,没有其他。”
“就算哪天巫子符夏在有大成就之前,不幸陨落,吾也不会感到可惜!”
“至少吾做了吾该做的事!吾至少让巫子能够随心所欲的施展自己的天赋才华!”
“吾等巫族在太古之时,挣扎求生。在上古之时,从人族手中抢得九洲的主权。大禹祖王能够定鼎天下,靠的是什么?”
“多少巫族天才陨落在先祖筚路蓝缕的路上?吾等巫族又何曾退却过?何曾畏缩过?”
“顶天立地者,方为巫!巫就是上顶天下立地,高傲矗立天地之间的人!”
一席话说的年轻巫子巫娘们热血沸腾,也让包括两大巫公在内的所有大巫思绪万千。
符咒大手一挥,说出了最后一段话。
“在吾看来,只要巫器巫决择主,吾无有不允!”
“就算是结果惨淡,吾也做好准备了!”
“即便是最后的辉煌,吾,幽冥殿幽巫尊符咒,也要让吾族的巫子巫娘让这个世界、这群神、仙、妖、鬼、佛、魔看看吾巫族不是菜豕!”
“吾巫族,曾经是这片大地之主。吾族的意志,曾经让整个天地也颤抖!”
“哪怕是最后的辉煌,最后的挽歌,吾巫族也要——”
“声——震——天——地!”
当最后这几个字被符咒吼出来之后,在场的巫们都泪流满面。
咒胧和咒腘流着泪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然后一起站到符咒跟前,猛然间一起鞠躬:“咒胧尊幽巫尊令!”
所有大巫包括符夏、咒幽亦弯腰一躬,而后声震天地。
“尊幽巫尊令!”
符咒欣慰的点点头,大声喝道:“善!诸位大巫,吾等一起努力!”
“喏!”众人齐喝。
等巫们都直起身体后,气氛就已经变了。
如果说以前有些大巫甚至大巫公们嘴上虽然不说,但是还是过于在乎计较得失。而符咒将话说开了,一番回忆、一番掏心掏肺之后,巫们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心态。
大巫们、巫子巫娘们再看符夏和咒幽的眼神,就再也没了嫉妒。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为自己的族人,为自己的晚辈。
就连两位大巫公都慈祥的看着两位巫子巫娘,如同看在自己膝下承欢的幼孙。
符咒看着这种充满了生气的气氛,终于真正的笑了。
“好了,下面是今夜的正事,吾族巫子符夏的加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