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子是期待满满而来,结果却大失所望。
当然他是不敢在鬿幽殿的寝殿门口肆意打探的,不过他来的时候,巫师咒鬿正在慢条斯理的吃早食。
这也是符夏第一次见到咒宗大巫们吃的饭食。
与符宗大巫最喜欢吃肉食和粟饼不同,咒宗大巫们明显胃口没有符宗大巫那么好,他们追求的是精神力的强大而非肉体的强大,而且咒宗大巫们常年养鬼神,精血极为匮乏,所以六棺大巫咒鬿桌子上摆着的是一些青铜小碗,碗里尽是些热腾腾的血食。
新鲜的各种动物的血,还有热辣辣的带血的生肉。
就连青铜瓮里面的酒都冒着浓浓的巫药味道。
符夏目瞪口呆的看着咒鬿慢条斯理的用青铜刀叉在自己面青的铜盘里轻轻的切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条,然后放进嘴里一脸满足的咀嚼。
就听得吧唧吧唧嘎嘣嘎嘣的一阵生肉和脆筋被牙齿碾碎的声音从咒鬿的嘴里传出来,咒鬿吞下这一口血食之后,咧着鲜血淋漓的嘴对着巫子一笑。
巫子全身被吓得起了鸡皮疙瘩,不寒而栗。
食人族这三个字在巫子脑中荡来晃去,久久不散。
见起到了威慑力,咒鬿巫娘很是高兴,她又慢慢抬起一个装了满满一小碗不知名动物鲜血的青铜小碗,狠狠的一饮而尽。
食物里带着的充足血气,让咒鬿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红晕,当咒鬿又满饮了好几爵药酒之后,蒸腾的雾气就从她头上冒了出来。
那是血食里还有药酒中蕴含的血气在她体内运转,给她的巫体补充精血的征兆。
大汗淋漓的咒鬿随手拿起一块黑布胡乱的擦了擦脸,然后冲着到处偷瞄的符夏皱着眉喝道:“你在乱瞧什么?符夏巫子。”
被咒鬿抓个现行的符夏赶忙站的规规矩矩的,他倒是已经看清楚了咒鬿左手边那张桌子上摆着的血食什么的,已经有动过的痕迹。
而鬿幽殿就咒鬿和咒幽两个。
看来咒幽已经用过吃食了,不知道为啥,同样是用血食,但是巫子满心脑补小巫娘慢条斯理用血食的样子不仅不觉得不含而已,反而越想越可爱。
或许这就是感情吧。
也许是朦朦胧胧懵懵懂懂的爱?
谁知道呢。
见符夏巫子一脸老实目不斜视的样子,咒鬿终于点了点头。
引着巫子跟着自己走进鬿幽殿的继嗣堂,在宽大的继嗣堂内坐了下来。
今天一上来咒鬿倒是没有拉着巫子“实战训练”,而是懒洋洋的看着老老实实坐在地上的巫子若有所思。
符夏给咒鬿那副眼神看的忐忑不安,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会选择拔腿就跑。
可惜他没办法选择。
所以他只能壮着胆子盯着咒鬿,不过至少他不用担心咒鬿会对自己下死手。
大巫和巫子就这么傻乎乎的对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在巫子无聊的想要睡觉的时候,咒鬿终于伸了个懒腰。
“终于消食了!”六棺大巫心满意足的直哼哼:“今早上血食吃的太多,有些不消耗,现在终于舒坦了。”
结果符夏听了这话给气的鼻子都歪了。
亏得自己还担心了一阵,没想到你老人家只是吃多了不消耗才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呢。
妈了个蛋。
咒鬿倒是不知道符夏心里有这么多想法,巫娘自顾自的站起来动动腿晃晃腰,活动了下筋骨之后才继续盘腿坐下。
垂着眼睨着面前端坐的巫子,咒鬿慢吞吞的开口道:“今日先不忙着其他的,符夏巫子你选的咒宗巫诀是地狱道幽冥神变诀,这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巫诀,比起我的斗魁鬼幽秘典有过之而无不及。”
“具体多的我倒是没有能够教导巫子的地方,我能教导你的无非两点。”
“一者:如何在体内镌刻巫印咒式。”
“二者:如何学会魂缚咒,用魂缚咒魂缚鬼神。”
随手掏出自己那枚骨锥一样的巫器,咒鬿就用巫力慢慢在虚空中开始比划起各种咒文术式。
而且她巫力凝而不散,于是那些巫文咒式印诀等等都漂浮在她面前,然后她随手一划拉,那些漂浮着的咒式印诀就好似风筝一般对着符夏飘飘荡荡而来。
“拿着!”
符夏听了咒鬿的话,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伸出手,两根指尖捻住了一枚巫文咒式。
那枚本来就是咒鬿巫力凝聚的咒式,在符夏手中居然宛如实体,好似一张纸一般被符夏稳稳捏着。
“现在,闭上眼,感受一下这个咒式的含义。”
符夏依言照做,闭上眼开始感觉这股子波动。
这股子缥缈的有些好似再跟符夏捉迷藏一样的隐秘波动很是让符夏吃了苦头,不管符夏怎么去抓,始终是无法明确的捕捉到。
巫子有些急了,他体内也荡出一圈圈巫力波动,企图用自己的巫力去捕捉这咒式上的波动。
但是依然没用。
咒鬿撇撇嘴,哼了一句:“真蠢。”
然后巫娘眼中巫火燃起,她起身来到巫子跟前,伸出左手食指,食指上有一点若有若无的黑色火苗,咒鬿将这根食指稳稳的戳到了巫子眉间巫海处。
咒鬿闭上眼,一股属于自己的巫力将自己的意识思维也传到巫子体内。
“我咒宗大巫和符宗大巫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
咒鬿的声音在符夏的意识里响起,符夏的神识先是一愣然后继而反应过来。
“咒鬿巫师?”
“笨,当然是我。符宗大巫一个个都是急性子,只知道傻乎乎的挥拳就上,打的血淋淋的。”
“我说了,让你感受这个咒式的含义,而不是傻乎乎的用巫力去捕捉。”
“摒弃掉心浮气躁,你要学会冷静的观察。千万不要那么急,急什么?我咒宗大巫向来不会追求那么急的杀掉敌人。”
“好似猫戏老鼠一般,将敌人玩弄在手掌之上,慢慢用各种巫咒让敌人体会到被支配的恐惧,这就是符宗大巫。”
“现在,你先平静下来。”
符夏的神识在咒鬿带着沙哑的声音中,居然渐渐的平静了。
然后他终于感觉到了两股波动。
一股是咒鬿的神念波动,因为那种神念中都带着沙哑意味的波动明显是属于咒鬿的。
而另一股就是一股仿佛孤寂的燃烧的火焰一样的波动。
符夏神识继续靠近,然后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咒式的全貌。
那是一个由一百二十七道花鸟鱼虫的巫文组成的一个咒式。
“我看清了!”符夏猛地睁开眼,他兴奋的站起来,也不理会咒鬿,他也伸手,巫力在他指尖聚集,他学着咒鬿的样子在虚空中比划起来。
看见符夏的动作,咒鬿倒是笑了:“小子,我这“幽泉冻焰封魂咒”哪里是那么容易——什么!”
这下轮到咒鬿目瞪口呆的看着符夏指尖刻画完毕的那个咒式,这个自己当初学了七八天才学会的巫咒,符夏巫子就感受了那么一会儿就会了?
骗人的吧?我该不会当年学的是一个假的巫咒?而且就连咒幽儿那么天才的巫,当初学这个巫咒也用了大半天啊!
不信邪的咒鬿随手胡乱指了指继嗣堂的一角:“符夏巫子,将你这巫咒扔到这里去。”
符夏依言将自己刻画的那个和咒鬿的咒式一模一样的咒式冲着咒鬿指的方向狠狠一点。
一道极细的黑光闪过,本来刻画这个咒式符夏只用了差不多十分之一湖的巫力,结果随着这一点,两湖巫力没了!
符夏眼前一黑,因为巫力抽取的太快他居然有了一种虚脱无力的感觉。
结果就在咒鬿见鬼一样的眼神中,一股巨大的巫力波动闪过,一道直径超过一里的苍蓝色火焰猛的从那个暴散的咒式里喷了出来。
这团冷幽幽的火焰轰隆一声将鬿幽殿的继嗣堂都轰了个对穿,震得整个鬿幽殿轰隆乱响碎屑乱飞,石粉窸窸窣窣的从碎裂的石缝里往下掉,残余的威力直接斜冲出鬿幽殿,狠狠的击打在鬿幽殿不远的一个巫殿上,震碎的那个巫殿的护殿巫阵,轰隆隆毁了人家半个巫殿,从那被毁掉半个的巫殿里传来又惊又怒的吼声。
“臭小子,我的巫殿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在咒鬿尖锐的惊叫声中,符夏巫子满脸愧疚的挠着头。
“对不起啊,咒鬿巫师,我这巫咒好像失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黯空神诀的叛镜也好还是这个巫咒也罢,都是失败的作品。自己根本不能完全掌控巫咒巫术,老是失控。
一脸崩溃的咒鬿还没来得及用骨锥给巫子来两下呢,从那被毁坏的巫殿里嗖的飞出一道黑影,这黑影眨眼就从继嗣堂破掉的大洞里射了进来,然后黑影化作一名脸色惨白看外表像是死人多过活人的大巫。
符夏认得这是咒宗二代大巫里资格最老年纪最大的七棺大巫咒鬾巫公。
眼中冒着两团白色巫火的咒鬾本来铁着脸,不过当他看清楚巫殿里不仅有咒鬿还有符夏是先是一愣,咒鬾的鼻翼微微动了一下,即便符夏那记幽泉冻焰封魂咒已经威势进去,但是以咒鬾七棺的修为仍然从残存的巫咒余波中感觉到了那个巫咒明显不是咒鬿所发的。
于是咒鬾巫公本来板着脸就露出了一朵花儿一样的笑容。
“哎呀呀,这么强大的巫咒难道是符夏巫子所发的?”
见符夏点头应是,咒鬾笑的更是开怀。
能不开心么?这个新来的同样有幽冥之躯的巫子,一个巫咒就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对于巫殿来说绝对是好事啊。
至于击碎了鬿幽殿和自己的鬾咒殿算什么?
咒鬾是属于巫殿那种思想最极端,为了巫殿能够不惜付出一切的性子,所以巫子越强他反而越开心。
于是咒鬾巫公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眉开眼笑的夸巫子这记巫咒顶呱呱、威力大、效果好云云。
直到符夏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咒鬾巫公才笑嘻嘻的准备走,结果一扭头看见气哼哼的咒鬿,咒鬾巫公瞪着眼吼道:“咒鬿,你想干啥!啊?还拿着你的镇魂锥对着巫子干啥?”
“这臭小子毁了我的巫殿,我要咒死他!”咒鬿气的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比划。
“哼哼。”咒鬾巫公脸上带着不满的笑容哼哼:“你敢,咒鬿我告诉你,符夏巫子要是在你这里掉一根儿头发,别怪我不客气!不就是一个巫殿么!赶明儿我找巫傀儡给你修好不就得了!你赶紧放下镇魂锥,不然小心我拾拎你!”
口沫横飞的威胁了咒鬿一阵,咒鬾巫公转身对着符夏点点头,笑眯眯说了句:“好孩子。你放心吧,咒鬿不敢再欺负你了。”
然后咒鬾巫公又隔空点了点气哼哼的咒鬿,背着手一摇三晃的去了。
留下符夏皱着脸苦的着看危险的眯着眼像一只被激怒的雌豹一样的咒鬿。
吃枣药丸!
符夏在心里暗自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