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没必要再拖泥带水的,于是巫公咒怠领着咒鬿和符夏径自出了宫殿,沿着台阶继续往下走。
在宫殿的最顶端,黑色短裙的稚嫩丫头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屋顶翘起的尖端处,幽深的瞳孔认真的盯着三人。
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波动。
三人刚走下台阶,远远的却看见有个牵着马的人走了过来。
三位巫眼神极好,即便是远隔里许,那人的相貌已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名身着紫色重甲的俏丽少女,头上顶着的头盔垂下一条极长的白色绒尾,随着她的走动,绒尾和她背后的紫色绣黑边披风不断飘摇。
这少女一手提着一柄八尺长铍,腰间斜配一柄入鞘长剑。另一只手牵着一匹神骏异常的蓝色大马,这马全身紫色重甲,跟在主人身后踢踏踢踏的慢步前行,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雪白色的马蹄印,马蹄印却飘荡着些许雾气。
最让巫子在意的是这少女眼中摇晃着的两团鬼火。
咒怠巫公先站住了脚步,他身后的咒鬿和符夏也只得跟着站好。等到这少女来到跟前的时候,咒怠先用拳敲了敲左胸。
“白夜镇魂副神将从哪里来?”
少女在三人面前立马驻足,面对咒怠的招呼,她也用拳敲了敲左胸,咣咣两声之后,白夜豪爽一笑:“原来是咒怠巫公,咒鬿大巫。还有一位巫子?”
咒鬿拉了拉符夏的袖袍,示意巫子上前:“白夜镇魂副神将安好,这是我族新晋巫子符夏,符夏这位是镇魂军猎鬼卫镇魂副神将白夜黄泉。”
白夜面色古怪的看着符夏向她行礼之后,迟疑着问道:“符夏?是不是那位构筑巫体时抽了一半忘川水的那位巫子。”
这件让镇魂军和巫族之间起了龌龊的事情被白夜提起来,顿时三人脸上有些不自在。咒怠打着哈哈回道:“哈哈哈哈,是是,这位巫子闯下大祸,我族已经狠狠责罚了符夏巫子了。哈哈哈哈”
咒鬿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白夜眼珠子一转,仰天大笑几声:“巫公在怕甚么?白夜今日来又不是为了追问这件事。”
“再说了,巫族得了如此资质的巫子,白夜为你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罢,白夜对着三人挤眉弄眼。
“极是!极是!”咒怠笑着点头:“我巫族和白夜一族自古就是一家人嘛!我们得巫子如此,白夜一族也正当高兴才是。”
“对啊!对啊!”咒鬿巫娘也跟着赔笑。
嘻嘻哈哈聊了一会儿,咒怠想起了起初的问题,又追问道:“白夜镇魂副神将来幽魂乡何事?是不是幽魂乡哪里冲撞了镇魂军?若有的话,镇魂副神将只管明说,我回报巫尊。”
“没有没有!”白夜摇头,叹了口气向着三人开始倾诉:“约半月前,十八地狱第三狱铁树狱的地狱王具延耶罗破狱而出,搅动冥界秩序,惊动了我父亲。我父白夜至力压具延耶罗之后,方知地狱王的王子耶具能呴在第三狱被破狱而来的天道誓约掳劫而去,地狱王心系爱子安慰,方才失了分寸。”
符夏一脸古怪,耶具能呴?那个至今还被关在他左眼阴阳眼内的土贼。他爹为了他搅动幽冥?
看来那家伙说的是真的,他老爹还是很有实力的。
不过好在其余两位大巫的关注点都在白夜身上,没有察觉巫子的古怪,而白夜就算看到了巫子的异样,却没多想。
毕竟任谁都想不到这个修为只有两重天巅峰的两棺巫子能够破解劫走王子。
开什么玩笑,要知道那位王子本身就有五重天巅峰修为,而且破界的是圣人才能使用的天道誓约。
白夜只当这位巫子的古怪面色是因为听到了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而惊奇,所以白夜见怪不怪的继续往下说:“因为立地卫负责维持幽冥秩序和镇压十八狱,此事关系到地狱和幽冥的平稳。所以我父亲求见冥神陛下,经冥神陛下指点,线索隐约指向人界。”
“而我猎鬼卫平日里就游走于人界和幽冥两界之间,故而我猎鬼卫穷扫天下诸般鬼族实力,四处搜寻。白夜此次前来幽魂乡是想拜谒南主,望南主帮我镇魂军搜寻一番。”
“原来如此!”咒怠恍然大悟:“不知白夜镇魂副神将可曾告与巫尊知晓?况且我族大巫符厌就要入凡界知守,知守负责维护炎黄内部秩序,我族可以为镇魂军在凡界搜寻。”
“我刚从巫尊那里过来,巫尊已经安排下此事!多谢咒怠巫公挂念。”白夜行了一礼又道:“白夜事务繁多,就不多说了,先告辞。幽魂乡几位大执政还等着我呢。”
“那白夜镇魂副神将慢走!”咒怠和咒鬿连忙结束谈话,目送着白夜黄泉走了。
等到白夜黄泉走远了,咒怠又领着咒鬿和符夏继续前行。
一边走,咒鬿倒是一边向巫子解释:“刚才那位是镇魂军猎鬼卫镇魂副神将白夜黄泉。”
“你别看她只得六重天巅峰修为,但是她后台极硬,轻易招惹不得。”
“镇魂军六卫的拱神卫镇魂神将、军团长白夜巫守殿下是她太上老祖宗。镇魂军六卫之一的立地卫镇魂神将白夜至是她的父亲。镇魂军六卫之一的杀牲卫镇魂神将无咎是她的师傅。镇魂军六卫之一的灭罗卫镇魂神将白夜至尊是她的叔父。”
“这位可是天之骄女。”
“故而就连巫尊都对这位白夜镇魂副神将极为尊重。”
原来如此!符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怪不得八棺大巫咒怠都对这位六重天修为的白夜副神将客客气气,咒鬿巫师都要赔笑。
“不止如此,白夜家严格说起来,跟我巫族就没有分别。有传闻说白夜巫守殿下其实就是当年巫祖后土之子:信殿下。”
“后土祖巫身化六道之后,信殿下同入幽冥,由巫化鬼,更名白夜巫守,组建镇魂军六卫,六卫分:拱神、立地、灭罗、杀牲、猎鬼、持人。这六卫乃是冥神亲卫,负责维护六道秩序。当年六卫最强盛之时,六道之中的强者都在镇魂军面前止步不前,退让三分。”
“我大夏幽冥殿当初也跟镇魂军极为亲密,可惜大夏亡国之后,局势混乱,如今镇魂军独木难支摇摇欲坠。”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白夜家的鬼神,我等巫族都必须保持足够的尊重。”
“那可是为了巫族延续而牺牲了自己的一群伟大的巫鬼啊。”
这下符夏总算是明白了,照这么说,白夜家其实就是巫族,而且还是巫族后土一脉。
对于后土,巫子已经在典籍上了解了许多。
后土生信。
原来那位镇魂军军团长白夜巫守就是信。原来镇魂军曾经那么风光。
太古和上古时期,到底有多少隐秘等着我去了解啊。
一脸神往的巫子跟着巫公和巫师又慢慢的踱出了埋骨林。
在埋骨林外头,巫公咒怠拿出玉简写下鬼神、幽魂乡、和羞走几个大字之后,让巫子摁了指印。咒怠收起玉简对两人笑了笑:“如今诸事已毕,巫子也魂缚了鬼神。那就期望巫子专心修炼,早日提升修为了。”
说罢,巫公全身化作一团黑雾,黑雾消散之后,巫公也不见了。
咒鬿看了看天边的微光,初阳带着淡淡的日辉开始驱散黑暗。
“又是一夜过去了。”
咒鬿突然感慨的看着符夏:“符夏啊,如今你已魂缚鬼神,我能教你的就不多了,你们人有句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如今你也会我咒宗的镌刻巫印咒式之法了,我巫族提升修为,只在于个人毅力,能吃苦而资质又好的,必定能够有一番作为。”
“你资质肯定是极好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何巫尊和五位大雾公为何如此在意你,我也不想问。”
“但是,我只需要你明白。我巫族从来就是行事果断,干脆利索。希望你也能如此行事。”
“好了,走罢。”
巫子又亦步亦趋的跟在巫师身后,思绪却四散。
这个世界太多的隐秘,也有太多强大的存在,而自己这个巫子如今恐怕在旁人眼里也就是个蚂蚁一般弱小。
就算是巫尊和五大巫公如此看重自己,那也是基于自己自身的姒姓王族血脉。
而除此之外,自己根本就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
否则的话,自己的阴阳眼之秘,也不至于让自己讳莫如深。
都是自己太弱了,如果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不管是自己的真实姓名也好,左眼那个自己隐约猜测到的能力也罢,哪里会这么藏着掖着?
退一万步说,那位耶具能呴王子也不敢如此轻蔑的叫自己瘪三。
力量啊。
符夏看着自己的手,狠狠地咬了咬牙。
如今自己已经有了四重天的尸卒都虞侯,有了五重天巅峰鬼神和羞走。
有黯空神诀,有地狱道幽冥神变诀。
有绝品巫器诛不臣和辊灭。
还有左眼中藏着的那个耶具能呴王子。
自己一手好牌,却仅有两重天巅峰修为。甚至至今连个合格的巫术巫咒都用不出来。
简直是——奇耻大辱。
想到那么多人对自己的崇高期望,不管是巫尊也好,五大巫公也罢,就连两宗大巫都对自己极为看好。
自己还是王族姒姓血脉。
姒夏啊姒夏,你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啊?
为了那些对你这么好的巫,为了巫师。
为了——父亲。
为了咒幽。
想起咒幽,巫子轻轻笑了笑然后眼神一冷。
符蠡、咒嶽,你们两个居然想跟我抢小巫娘。
等着吧!
巫子迎着初阳,大步向前,心里豪情万丈。
老子在年祀一定要打的你们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