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们是不是让你做了什么事情？”

李嘉懿的眼神真的有些可怕，楚战甚至都从里面感受到了威慑。

楚战知道在李嘉懿的心中，丰家是如何的被恶魔化，但是一想到，自己曾经也是丰家人，从前李嘉懿见到自己的时候，似乎也不曾有过太大的排斥感。

“你跟我来。”

他们两个人站的位置正好处在整个长公主府邸的大门口附近，李嘉懿将楚战堵在了门口，现在，来来往往的人不自觉的会看向他们，李嘉懿就带着楚战离开了门口。

随手推开一个房门，将楚战拉进去，这个时候的李嘉懿，还不曾意识到自己这个决定的错误之处。

“真的没什么吗？”

楚战一个女人，就算是武力值强大，李嘉懿还是有些不放心。

楚战心中一动，面前的这张忧心忡忡的脸，让他一下子就觉得脑海中的记忆有些翻腾，像是忽然翻起来了多年之前的某一种陌生的情愫。

“真的没事吗？”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传来，因为被吓到脸色有些惨白，眼角还挂着几滴泪，楚战伸了伸手，觉得那些眼泪一定是灼热的，就像是小女孩这个人一样。

那是楚战与李嘉懿初相识的时候，也是一切的源头。

楚战在十几岁的时候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的姓氏。

当年母亲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葬在丰家的墓地，想尽一切办法要跟丰家拉开距离，楚战甚至被逼着发誓，此生如非必要，绝对不能在踏入丰家的大门。

离开丰家之后，楚母就像是耗干了最后一丝精气神一样，很快就在楚家去世了。

楚家家主只有楚母一个女儿，当时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无比悲痛，身体一夜之间就肉眼可见的衰弱了下去。

楚母是一个十分奇特的人，到了这个时候，竟然都不觉得悲痛，只是感慨自己去了以后，怕是没有人敢让楚战穿女装了。

楚母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情，楚战这个气势，甚至有时候能够压得住身为长兄的丰家家主，这样的人，要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母亲，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让他同意做这样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楚战知道这些，也不知道是该觉得生气还是该觉得伤心。

那个时候的楚战，还是一个十分冲动的少年，差一点就因为自己母亲的这句话，说出来以后还会穿女装的承诺。

好在，最后时候，楚战幡然醒悟。

楚母只是叹息了两声，楚战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都快要没命了，竟然还想要看到儿子穿女装，这样的母亲也是少见。

当时楚母十分委屈的说：“那还不是因为我家儿子这张脸长得好？”

楚战长得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是男装还是女装，男装帅气洒脱，女装柔美艳丽，换一身衣服，简直就像是换了一张脸，楚母很喜欢这种偏差。

后来，楚母就去世了，去的十分淡然。

她这一生，也算得上是十分平顺了，一生都生活在富贵的人家，所以从生到死，甚至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磨难，要说是最大的，楚战的外公说，当年他母亲会生下楚战，就已经是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年少的楚战还没有现在这样刀枪不入，所以听到外公这样说母亲当年的事情，忍不住的就泪流满面。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有着非一般的自尊感，眼泪一流下来，楚战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灵堂，楚战的外公知道楚战的想法，也没有去拆穿他，只是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楚战一个人跑了不知道多久，找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想也没想就钻进去了，但是一进去，就有些傻眼了。

因为此时，那个角落里还蹲着另一个人，看年龄应该还小，也是满脸的泪水。

那是一个女孩子，楚战侧过身子，将外界的光线透进去才看清楚，里面的女孩子看起来年纪真的很小，但是长的美极了，就像是一朵还为绽放的花苞，但是这花苞就足以让人看出来，以后的女孩子会有多么的美。

楚战想起来之前母亲说过的一句话：“楚战，你从小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美人胚子，多美好的四个字。

两人对视的瞬间，都忘记了哭泣。

大概悲伤的人都是相同的反应，就是想要找到一个谁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躲在里面狠狠的大哭一场，之后出来就可以将那些有的没的全部都忘掉了。

不巧的是，两人找到了同一个地方。

楚战下意识的就想要退出去，不管是看到别人的眼泪，还是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这都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但是在刚要退出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正在运动中的物体。

“小心！”

楚战下意识的将小女孩拽过来，那边的物体飞速移动到了楚战的眼前，对着楚战裸露在外的小腿肚，狠狠的一嘴咬了下去。

“嘶”

楚战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血液瞬间全部流到了大脑中。

但是大脑确实一片平静，甚至有些兴奋。

那是一条蛇，刚才楚战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蛇从阴影中游出来，正对着小女孩，楚战将小女孩拽起来了，但是却不小心将蛇正好摔倒了自己的腿上，蛇自然会顺着小腿上来，咬住楚战。

那一瞬间，楚战想的很多，又想的很少，他这一生，并不算是很长，只有十几年而已，但是这十几年，却让他生生的活出了二三十年的感觉，到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之类的东西了。

只有十几年的人生，没有遗憾？

也许在外人看来，楚战就像是中二期的青年一样，但是楚战知道，这是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能够时时刻刻的保持清醒，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什么。

短短的十几年时间，他过的比许多人的一生都要漫长精彩。

从前，还有一个母亲喜欢作怪他，喜欢看他露出各种各样奇怪但是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但是从此之后，他已经失去了母亲，在没有人会将他放在心上，在没有人会逼着他表现出各种各样的情绪了。

明明应该是松一口气的反应，但是楚战却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大概人都是一种习惯性生存的动物，一旦习惯了某一种生活方式，就不会轻易改变了。

而这种习惯，在某一天被打破的时候，必定会让人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去适应变化之后的另一种生活。

楚战觉得自己很不适应，没有人知道，确切的说，从现在起，就不再有人知道了，楚战其实自小就有些情感上的缺失，楚母之所以会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想法，大概也是为了将楚战从那个苍白无力的世界中拯救出来。

就连楚母临离开的时候，心里惦记的还是自己的孩子，惦记着自己的孩子，能不能有那么一天，摆脱那个乏味的世界，去见识到大千世界的万紫千红。

楚战心中其实是有些开心的，真好，现在被蛇咬了一口真好，自己就不需要在面对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甚至自己外公的时候，都要伪装演戏，演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他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啊！

想着想着，楚战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昏沉，就连自己的处境都忘记了。

在一边看着的李嘉懿简直要傻掉了。

她才不到十岁，今天是母后去世的第一周年，但是皇宫中已经没有人记得母后了，似乎所有人，甚至自己的父皇都只能看到新的皇后，李嘉懿觉得自己的母亲十分的可怜。

她的年龄还小，不是很明白那些大人们感情的弯弯道道，但是也能够清楚，自己的母亲已经是旧人了，自己连带着母亲，都是应该消失在整个皇宫的。

今天，在母后的周年纪念日，新皇后爆出了有喜事的消息，说是自己即将有一个弟弟，弟弟，她从前期待过自己的母亲给自己生一个弟弟，但是并不是这一个。

侍从官们总是以为李嘉懿还是一个小孩子，所以面对她的时候，说话总是十分的肆无忌惮，有时候也会说起来，说如果新的皇后生下一个小弟弟的话，就会是整个国家的储君，而从前的长公主，也不过是一个女孩子而已。

此后长大之后出嫁，就不再是皇家的人了。

李嘉懿十分替自己委屈，也替自己的母亲委屈，她并不明白很多道理，只是觉得委屈。

自己找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地方偷偷躲起来哭泣，没想到正哭着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姐姐满脸泪水的跑进来，甚至为了救自己被蛇咬了。

李嘉懿眼睁睁的看着楚战倒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应该做些什么，她满脸惊慌的眼睁睁看着那条蛇，从楚战的身上爬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但是那条蛇就这样游走了，李嘉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才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有一次跟着母后出去玩，母后曾经告诉过她，没有鲜艳色彩和漂亮花纹的蛇是无毒的，刚才那条蛇，似乎长得不是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