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绝顶刀客来说，真正疯狂的永远是刀意，而不是人。

眼见楚云烟不是敌手，燕非刃忽然刀光一转，一股疯狂至死的刀意，直接撞向戚笼。

一刀灭万物，妖魔鬼怪、怪异邪魅，尽皆斩之。

戚笼仿佛看到了血淋淋的雨水中，那个手持大刀，披着人皮的怪物，在怪物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妖魔尸首。

果然能拜入问刀楼，都是怪物！

这一记刀意，已经有八成真神意志降临的感觉了。

他好像在面对一尊无尽疯狂之神。

戚笼面色不变，双手虚抓，动作若行云流水，一道道‘大道之线’像是落在织女手中，直接编织出了一面黑色外罩，刀光扎入其中，与其中的破灭之力相互抵消，渐渐化了个干净。

燕非刃冷哼一声，刀光在手中一闪，便就消失不见，走到戚笼面前，上下大量对方，语气复杂道：

“你倒是能忍住。”

“我膀胱好，”戚笼乐呵呵道。

燕非刃脸一黑，这岂不是在变相嘲讽他是个快枪手么。

“楚师姐，又见面了。”

楚云烟也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沉吟道：“你居然，不，你果然进来了，是吕师妹的原因？”

话音一落，有好几道人影顿时面露不善起来。

小叶悄然无声的上前走了一步，而燕非刃更是哈哈一笑，拦住了戚笼的肩膀，道：

“都还不认识吧，我给你介绍一下，刀母师叔的二弟子白夫子、三弟子血火真人，刀神师叔的大弟子游仙子、二弟子云中仙，还有我们的楚师妹。”

白夫子戚笼见过面，似乎是恶道宗出身，剩下三位，都给他一种非人的感觉。

血火真人瞎了一只眼、少了一条腿、半身是狰狞的烧伤，有很多血络裂纹直接浮现在表面。

游仙子非男非女，面有白瞳，看向戚笼的眼神十分冷淡，就像是高等生灵在看低等生物。

至于云中仙，大半个身子藏在绕身而转的云光中，只露出一个粉嫩的脑袋，朝他嘻嘻一笑，乍一看还有些惊悚。

‘白夫子师兄是恶道宗出身，曾经的四大金丹之一，血火真人也是，只不过他是走火入魔逃下的山，白夫子奉命追杀门中叛徒，结果各种机缘巧合，入了我问刀楼，这两人的关系也颇为复杂。’

‘游仙子师兄是另一个小千世界的生灵，那个世界唤做天瞳世界，以瞳力划分血脉，游仙子师兄在那里，应该算是世界贵族吧。’

‘至于云中仙师兄，本体是本界的一朵沾染了大道之气的万年沉积云，天然就是掌握了一部分大道力量，拥有融道之能，不过由于并非后天生灵，所以三观反常。’

小叶的传音迅速让戚笼认识了眼前这几位，都是大有来历的，唯一算是与他有一丝丝联系的，便是恶道宗这两位了。

似是注意到戚笼的眼光，血火真人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的好似老乌鸦，冷冽粗糙。

“听说你跟先天元胎有关系？”

“算是吧。”

“这么巧，”血火真人翻开恶心狰狞的皮肉，居然露出一道纯粹的玉色，“我曾是人造先天元胎的实验品。”

还没等戚笼说些什么，血火真人就用外衣遮了过去。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因果了，在这里，便只是问刀楼门人，只问大道。”

戚笼干笑一声，“师兄说的极好。”

云中仙飘了过来，绕着戚笼直转，同时鼻子上下直嗅，好半晌，才纳闷道：“你身上居然没有野兽的味道，反而有种大道的气息，奇怪。”

小叶连忙道：“小师弟他是人间的龙脉之子，而且只炼道，不修刀。”

顿时，其它几人的眼神都诡异了起来。

居然还有这种人？

炼道入刀，是问道楼中，将大道感悟融入自身的唯一行之有效的法子。

只炼道，不修刀，那图什么？

戚笼看向白夫子，语气奇怪道：“我还以道门的真传是剑，没想到白师兄也会用刀。”

“要不要跟师兄我比一比？”白夫子笑道，“师兄不会杀你的，不过因为你和那位叛徒的原因，需给吃一些苦头。”

小叶张嘴要说些什么，燕非刃却摇了摇头。

总是要有这一遭的，让小师弟展现一些实力，也是避免麻烦的一种策略。

而且别人不清楚，他们刀匠一脉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位的修行进度。

在这里斗法，还可以借助外力。

戚笼沉吟了下，“也好。”

白夫子轻轻一飘，便飞到一座模糊的宫殿上，大袖飘飘，身影仿佛一下子大上百倍、千倍，一下子就遮蔽了戚笼的所有视野。

恍惚间，戚笼仿佛‘看到’了上古片段中，那位道祖的影像，不是力量相似，而是气息。

“师弟刚才问，为什么我道门出身，不学剑，而学刀？”

“是。”

“道门自上古以来，便有一种说法，剑乃破道之器，而要守道，自然要学刀。”

戚笼脱口道：“所以说，当年上古剑仙开天的传说，其实是真的了？”

白夫子双眼一眯，“小师弟知道的不少嘛，那师弟想必就会明白，为什么我道门踏出最后一步，证的是元神，而不是真神。”

“为什么？”

“自然是真神证于外，而元神证于内。”

白夫子话音一落，乳白色的袖子便一下子覆盖天地，朝他罩来。

这一招戚笼没见过，但是听司马正道说过，有一次，司马正道用一种极羡慕嫉妒恨的语气道，‘其实恶道宗之所以是道门之首，除了本身实力大外，更因为他们掌握了几门道家元神神通。’

戚笼当时不以为然，反驳道，掌握了又有什么用，不证元神，又用不出来，就算是用出来，也没有超然物外的效果。

司马正道当时就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不懂，在我们道门，大神通是可以越阶使出的。’

这就是真神证于外，元神证于内的意思？

元神大神通——袖里乾坤！

戚笼面色一凛，双手虚抓，一团先天火直接抓出，同时直接道化，身影拉长而漆黑，变的好似一尊无与伦比的巨人，锻道法使出，无数‘大道之线’被吸入其中，最终化作一口黑色巨锤，朝着对方当头砸下，摆明了以伤换伤。

“学的倒快。”

白夫子大笑一声，另一只袖子直接甩出，裹住了巨锤，同时袖子一吞一吐，无数大道之线返本还原，化了个干净。

小叶与燕非刃互视一眼，彼此摇头，没办法，不将大道上的感悟融入自身刀道中，终究是外力。

在这里还算好的了，可以无限招摄‘大道之线’，若是在外界，根本不会给予戚笼准备的时间。

楚云烟眼神波动，表情古怪。

白夫子只说留命，没说留手，只这一下子，便要把戚笼打坏当场。

燕非刃眉头一皱，却突然发现，自身的前进路线，已经被血火道人和云中仙挡住。

小叶淡淡一笑，双手背在背后，纤细的苍白手指间，多了一口透明的小刀。

不过戚笼并没有完全露出下风，在‘道化’被克制的前一刹那，一双手掌就就像是染上了一层金漆，指甲上更是长出小钩。

神侯让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至少戚笼如今就知道，金翅大鹏鸟的真正厉害之处在哪里。

在于生裂大道！

同样的爪印，更纯粹的血脉力量，恍惚之中，像是有一只上万丈的金翅大鹏王耀武扬威，撕天裂地。

‘嘶拉’一声，一片大道所化的袖子，被活活扯裂。

白夫子不惊反喜，赞道：“好手段。”

同时另一招‘袖里乾坤’再次罩来，真神级别的法力再一次使出。

戚笼不是没领教过真神手段，无论是波旬的精神交锋，还是烛龙的龙爪；那种天规天律一齐倒转的手段，足以让任何人心中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力。

不过好在对方还没有强到这个地步。

戚笼看向因为全力以赴，而有丝丝金血流出的金爪，面无表情，金翅明王印再一次轰出。

……

在剑拔弩张时，楚云烟开口道：“白夫子师兄其实是留手了的。”

“刀母师叔一脉，传承的是母道法，能演化大道之母，重新培育大道，白夫子师兄已经是第二层截道的巅峰，加上恶道宗所学，能在短时间内‘刀拼元神’，从不同大道中拼凑一部分，拼出一尊真神级的道家元神出来。”

“真神领域一出，你以为这位师弟能挡住？”

燕非刃冷冷道：“既然五位道者能够容许老幺入楼，那就说明，他们明白他和吕师妹没多大瓜葛，你们非要咄咄逼人，是不是觉的我们刀匠一脉好欺负？”

“道不同，不相为谋，”一直沉默的游仙子突然开口道。

“你们刀匠一脉没有参与到那一场追杀中，也没人死在吕傲侯手下，应该明白，我们这已经是极度克制的行为了，”楚云烟道。

“必须要证明，他并非吕傲侯一样的疯子。”

燕非刃和小叶互视一眼，居然没有反驳。

又是一声强烈的撕扯声响，‘袖里乾坤’再次告破。

戚笼眼角上，一滴汗水流落下来，同时一双手掌微微颤抖着，血水一滴一滴落下。

白夫子笑道：“师弟，我听说过你在外界做的大事，不过我也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加入问刀楼，这恶道宗掌门之位，还轮不到他玄诚子来做，而我若为掌门，这封神榜，绝对不会落在你们的手上。”

戚笼抬头望天，突然笑道：“白师兄，你没有施展全力吧，我可还没见到师兄你的刀术呢。”

白夫子道：“我的刀术对内不对外，师弟看可以，只是未必能活下来。”

戚笼哈哈一笑，“生死与我，不过小事尔。”

“那师弟可要当心了。”

白夫子面色一肃，收了双袖，做为木钗的‘小木刀’突然飞出，刀身上白光一闪，刹那间，白夫子身上就多了无数道血痕，看样子随时都要崩散开来。

“跟我这个实验品相比，你们恶道宗道人才是真疯子，”血火道人低声道。

半个天空都已经变黑了，戚笼真切的感受到属于真神的威压、那种高高在上的无上气场。

燕非刃手握刀柄，然而楚云烟轻轻一笑：“师兄，是小师弟自己要这么做的，你又何必插手呢，你可不是烂好人。”

“师傅喜欢他，那便足够了，”燕非刃冷哼一声，又嘀咕道：“有这个师弟在，能给老子省下多大的功夫修炼。”

小叶无奈的一笑，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轻咦一声，“不对！”

天空之上，白夫子的元神演化已经形成，风云、雷电、火焰、阴阳二气，白夫子的刀道便是‘刀解元神’，是比尸解法更高级别的自创道门手段。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不仅白夫子变化，戚笼也有了变化，化身成了一条漆黑的巨蛇，放眼望去，不知其长，身裹幽冥之雾，口吞生死演化，正在云雾雷电中进进出出，居然半点不落下风。

“这是融道？”

燕非刃有些迷茫，如果说走到第二步‘截道’，还可以说是天纵奇才，毕竟有先例，那么这第三步‘融道’，便是和他一个档次了。

他花了多久，两百年，三百年？

“不是‘融道’，”小叶盯了半晌，摇头道：“是后天幽冥大道，我们这位师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短时间内，将自身与这一道后天大道合一，演化出的幽冥之蛇。”

“此界的三千大道中，有幽冥大道吗？”楚云烟迷茫道。

虽说大道演化无穷，但是没有轮回之所的钟吾古地，是怎么会有这条大道的？

此时此刻，幽冥大蛇张嘴一吐，滚滚幽冥之气便就化作鬼风戾啸，所过之处，雷电冰封、火焰冰封、就连白夫子本人，身上也渐渐裹上了一层寒冰。

“这方世界没有这条大道！”白夫子不可置信。

“你应该多到外界看看，白师兄，时代已经不同了。”

大道的生灭，不是现在的戚笼能参悟的，但他明白，五殿之主、刑五官的先后下场，已经证明，幽冥之道已经在钟吾古地诞生。

生死印法+地藏幽冥之法+道化，的确能让他短时间内，获得仅次于真神的力量。

这才是他为什么敢于接受挑战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