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夫人已是悄然钻入云端，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看着下方一脸茫然的唐宋，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嘲弄。

你不是要做他们的救世主吗？你不是要让他们脱离苦海吗？现在还不是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感慨于自己的渺小，痛恨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在无尽的悔恨之中度过一段漫长的时光，期待完成救赎，但最终却是会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悔恨和痛苦不仅没有随之变淡，反而越发加深。

一想到那和尚痛不欲生的模样，白骨夫人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正所谓杀人诛心，白骨夫人这一招不可谓不歹毒，她是要在精神层面和道德层面全面压垮唐宋，让他永世沉沦。

但白骨夫人实在是低估了唐宋的心理，精神层面也许有，但道德层面......恐怕有些堪忧，正所谓我不入地狱，爱谁入谁入。

唐宋自认为不是一个无情的人，看到他人的生生死死也会多愁善感，但他也绝不是那种常规意义上的好人，舍己为人这种事情几乎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至于悔恨、自责，唐宋只能说，这两种情绪也许会出现在他身上，但绝不是现在。

猪八戒看着眉头紧皱的唐宋，还以为他是沉浸在悲痛之中，急忙上前安慰道：“长老千万不必太过自责，事情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有料到，就算是死去的那些村民想必也不会怨恨长老。”

“自责？怨恨？”

唐宋皱了皱眉，道：“贫僧需要自责什么？那些死去的村民又为什么要怨恨于我？他们自始至终需要怨恨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白骨精。而贫僧，则是帮助他们脱离苦海的恩人。没有贫僧，他们还会在白骨精的百般折磨中痛不欲生的活着；没有贫僧，他们每天都要受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没有贫僧，他们甚至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他们有什么资格来埋怨贫僧？”

“这是命！这就是他们的命！所有弱小共同的命运！”

唐宋缓缓转过身，双眼通红地瞪着猪八戒，“现在你来告诉贫僧，贫僧需要悔恨，需要自责吗？！”

猪八戒长叹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平复了一下情绪，唐宋摇了摇头，良久看着旁边的孙悟空问道：“悟空，你可有办法复活这些死去的村民吗？”

孙悟空皱了皱眉，“怕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去地府一条路。”

“抢？”唐宋挑了挑眉。

“抢！”孙悟空理所当然。

唐宋叹了口气，那还是算了，毕竟现在的猴子身上可没有第十次取经光环的笼罩，上面没有佛祖观音罩着，天庭也完全不买账，一旦现在下到地府，面对强大的十殿阎罗，还有更加变态的地藏王菩萨，成功的可能性怕是无限接近于零，弄不好会被人找借口强行拘留在那边，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时，老者缓缓站起身来，一脸麻木、眼神空洞，看着唐宋苦笑着道：“古话说得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也许就是他们的命。而且死了也好，也免得每天活得提心吊胆，再受那白骨夫人的折磨，总比变成那种说活不活、说死不死的骷髅强。”

唐宋张了张嘴，但半晌却是没有说出什么，只得化为一声长叹。

久久无言，突然陷入一阵窒息般的沉默之中。

“不然——自己索性死上一回？”突然一个想法好似春雨过后的竹笋，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就连唐宋自己也吓了一跳，难道是和尚当久了，悲天悯人的属性也随之增加了？

唐宋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脑外，此劫已经进行到现在，如果现在选择再重新来过，先不说浪费的时间，唐宋就怕这其中再出什么变故，蝴蝶效应的可怕之处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仔细想想，只是为了一群无关利益的凡人，冒这种险到底值不值得。

“不值得！”

唐宋无数遍从心底这样告诉自己，他这次的目的只是为了求取真经，只是为了摆脱轮回，至于中间过程中死了一些无足轻重的人，根本无伤大雅。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个成功的人脚下不是踩着累累尸骨？等到你成功的哪天，不会再有人提及。

“绝对不能冲动！”唐宋心底暗暗告诫自己。

但好似魔鬼的呢喃，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以后，就没有那么容易消退，就像是溺水之人碰到了难缠的水草一般，紧紧缠绕在唐宋的大脑之中，挥之不去。

还真是特么的矫情啊！唐宋从来没想到，他这种自私的人有一天竟是会被这种问题困扰。

“悟空，如果你能用一根毫毛换回这些村民的生命，你会选择去做吗？”迟疑半晌，唐宋望着孙悟空问道，期待猴子能给他一个这么做的理由。

“当然不会。”孙悟空却是毫不迟疑道，反而一脸奇怪地看着唐宋，“老孙是妖，他们是人，他们的生死关我何事？而且便是救回来也只是区区几十年的生命，太过短暂，又有什么意义？”

唐宋：“......”

好吧，虽然无情了一些，但似乎也没什么毛病，就好像你也不会没事儿花一百块钱救一群死去的蚂蚁一样，但这口心灵毒鸡汤对于唐宋来讲确实有些难以下咽，果然猴子就不是作人生导师的人设。

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当初蜘蛛侠的叔叔临死前说的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而是像猴子一样，说一句自己浪，管其他人干屌，那么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长老不必苦恼，也不必自责，就如长老所言，这可能就是他们的命，阎王要你三更死，何人敢留到五更？只是小老儿还有一个请求，请长老此次一定要将那妖怪杀死，让我等瞑目！”老者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唐宋，那眼中的执念让人动容。

沉默半晌，唐宋长长叹息一声，摇头道：“这些还是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