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几千公里，它们是怎么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黎湘染将手弯成弧状放在眼睛上方，她仰首望着城市上空飞过的鸟群，向王源喊道，“王源快看，快来看，人字形的雁群。”

当初黎湘染对候鸟并没有兴趣，可当看了湖南台热播剧《十五年等待候鸟》后，她便对候鸟升起浓浓的兴趣。

她和电视剧里的黎璃亦是一样，一腔孤勇的爱着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人。

王源忙不迭地抬头望天，果然看到小学时书本上读到过的“排成人字形”的大雁飞过了天空。

黎湘染意犹未尽，回头看着王源，“星期天我们去南汇玩，听说那里的湿地有很多候鸟落脚。”

“算了，你肯定要陪顾悦。”黎湘染不等王源回答，便自顾自的回答自己，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怎么可能。”王源一口回绝，情绪莫名地抑郁。

王源习惯性地用手蹂躏她的短发，冷峻的少年在她面前卸下伪装的酷哥面具，即使被她骂做“笨蛋”也不会生气动怒。他的声音经过变声期后转为磁性好听的男中音，黎湘染常取笑他光凭声音也能迷倒一片女生了。现在他正用这把迷惑人的声线对她说：“我陪你去看候鸟，毕竟候鸟也许明年还能再见，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王源的确当初打算陪顾悦，可是却突然联想到有一天自己和黎湘染也将不可避免地面临分离，就像候鸟离开栖息之地开始漫长的旅程，谁都不知道能不能如期归来。

“嗯，也就当做陪你这个笨蛋去秋游。”最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变成了这样。

星期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黎湘染和王源坐车到人民广场换了去南汇的班车。车行缓慢，这一段路堵车堵得厉害，王源枕着黎湘染的肩膀沉沉地睡去。

黎湘染享受着与他难得的肢体接触，俊秀的少年是她十五年人生中最好的朋友，但他不可能喜欢她。

汽车一路向南，原先荒芜的农田翻新成宽阔的大道，低矮平房变成了高楼广厦，这个城市日新月异发展迅猛，黎湘染觉得自己的时间也被带动着飞快地流逝。

黎湘染推醒王源，第一次认真地问他初中毕业后有何打算，“你高考准备去哪？”

王源打了个哈欠，透过车窗望着远处蒙蒙的树林，“阿染，我的成绩上大学不是问题，可是……”

“可是什么？”黎湘染疑惑的看着王源。

王源用非比寻常的认真眼神注视她半晌，然后开口说：“阿染，顾悦肯定和我考不上同一所大学……”

黎湘染震惊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缓缓开口，口气隐约带着留恋之意，“以后你会习惯，另一个人做你的同桌。”

黎湘染有些生气，有些伤心，有些不舍，还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她懂王源什么意思，如果顾悦和他考不进同一所大学，他会放弃好大学去陪顾悦。

她很早就明白了不是吗？他和王源仿佛候鸟过境，只是短暂居留。

他们在南汇转了半天车，好不容易来到传说中的湿地滩涂，如愿以偿见到一大群过境候鸟飞翔降落的美景。王源满怀感动地望着前方振翅翱翔的鸟群，而黎湘染看着她。

他是候鸟，离别之后她期待再见的那一个！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过境重庆的候鸟已经全部南飞，黎湘染对候鸟的迷恋却没有消失。她在每年候鸟来往的季节抬头仰望高楼间狭窄的天空，她有时候会想，在这些自由飞翔的精灵之中，是否有在那一年深秋她曾经见过的那一只鸟？

二零零二年，上海国际电影节，法国导演雅克贝汉带来了他历时四年的心血之作——lepeuplemigrateur，黎湘染用流量下载到手机里，一个人半夜守着手机看的无数遍。

“themigrationhasonlyonesinglepurpose：survival.forthem，itisapromise，

thepromiseforreturn.”旁白的字幕极酷——鸟的迁徙是一个关于承诺的故事。

黎湘染的眼泪，在黑暗的夜幕中安静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