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落,平时无人敢靠近的皇城门前,如今却是车水马龙,外头宫灯微微摇晃,照亮了人的脸庞。
在这种不是任何节日的当口,宫中有宫宴,京城的老油条们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
当朝三位皇子都还未成亲,但俱都已年满十六,如今一个亲事都没有定下,今次宫宴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
恐怕等亲事定下之后,也要该立太子了。
建元帝的态度一直不明确,但再怎么拖也拖不过今年,众人在心中都纷纷揣测起立太子的人选来。
毕竟建元帝不按常理出牌,他们若是把女儿投错了方向,那可就亏大发了。
务必得谋划得当,让女儿顺利的当上太子妃才是最划算的。
除却那些卯足了尽头要做太子妃皇子妃的,还有一些门第较低一些的人家,送了女儿进来,好歹做个侧妃,也是极不错的了。
宫门口熙攘热闹,陆续有人进宫,而在宫内一个鲜有人踏足的地方,今日的主角之一才从冷宫中走出来。
已至初夏的天气燥热不已,宫内四处花团锦簇,彩蝶飞舞,只有这冷宫旁依旧萧索,穿过殿堂的风清冷的如深秋。
这时一旁走过来一道人影,见到他发出一声不怀好意的笑:“宫宴都快开始了,大哥怎么还在这里站着?”
三皇子南离站在不远处,对上南烨双目,露出一个恍然的笑意:“啊,我怎么给忘了,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哪。”
四目相接,南烨目光森然,宛若刀剑相击,迸出了些许火花。
南离心道一声傻子,却不由的有些害怕。
搁在以往他是不把南烨的冷脸当一回事的,毕竟这傻子情绪变幻莫测,没个准头,可自从上次脑袋被南烨用酒杯砸了之后,他就有些后怕。
害怕这傻子一个脑子不好使就冲上来将他打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气的,最令人生气的是,就算他是被打的那一个,父皇还是向着南烨,这个事实才是最令人愤怒崩溃的,南离上回被罚俸半年,还要面壁思过,现在借着这次宫宴的名头,好不容易解了禁足,他可不想再沾上什么是非。
想到此处,南离就摆出笑脸:“大哥,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咱们一起走吧。”
南烨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置一词,转身直接往前面走了。
南离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啐了一口,面上倒是不敢说什么,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后,表演足了兄友弟恭的形象。
冰玉宫前,陆续来客,今日宫宴是傅贤妃主事,也是二皇子南晟的生母。
当今皇后虽没被废,但人在冷宫之中不能出面,此次主事的本应该是四妃之首的贵妃才是,但贵妃无子,也不受宠,在宫中没有什么存在感,多数事情都是交由傅贤妃处理的,可以说贤妃是这后宫中隐形的主人了。
冰玉宫是当年皇后曾住的地方,在未嫁入皇宫前,建元帝就命人修建起来,宫内四壁全用的是北地的玄冰温玉,冬暖夏凉,可温养人身,是这整个后宫最最好的地方。
可惜当年帝后感情甚笃,如今
也不过人走茶凉,皇后被禁在冷宫中,这冰玉宫便也闲置下来,无人能够踏足。
冰玉宫旁边便是御花园,在旁边则是碧波荡漾的湖泊,湖岸上水榭花亭繁几,人影绰绰,曲曲蜿蜒的横跨着一座桥廊,桥上密密麻麻点满了宫灯,宛如一条彩龙在水面上浮动。
中心一角的水榭中,有乐师正弹奏古琴,邈邈仙乐飘在御花园里里外外。
杨彤月靠在湖边小栏上,听着乐曲,看着场中人影交错,衣香鬓影,嘴角泛着笑容同身边人说话:“我还当你不会来了,这样的宫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吗?”
朱瑾璐冷淡着一张脸,瞳孔中倒映着彩灯的光华,却依旧不能让她的面容柔和几分:“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许久没见裳华,过来瞧瞧。”
这样的宫宴,除了有精心打扮,铆足劲头一争高下的女子,还有不少男子过来,大型的宫宴不止是为皇子公主看亲,也是各家公子小姐见面的好机会。
这样的场合,若是能一展才气,传扬出名气,就能让自己在京城贵女中占有一席之地,也是大家竞相过来的原因。
朱瑾璐不爱参加这些场合,但前些时日她比较忙,也没有和裳华聚头,如今借着这个机会,还能凑在一块聊一聊。
还有一点她闷在心里没说。
这皇宫看似光鲜亮丽,却是最会吃人的恶兽,想要在宫里做点什么手脚是最简单不过的了,一个寻常贵女都可能在里面出事,更勿论裳华现在已经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了,要是惹了别人不顺眼,随手抹杀了都是有可能的。
朱瑾璐来这里也是为了护着裳华。
杨彤月听着叹了口气:“你倒是没有心事,我却是陪我四哥一起来的。”
知道她说的是承安候府四公子杨元奇,朱瑾璐不由问道:“他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吗?”
“没有呢。”提到这个杨彤月就有些郁闷:“我娘让我来替她相看,真是难为我一个做妹妹的,自己的亲事都没着落,却还要替哥哥看亲,真是太可怜了。”
说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些可惜。
本来她都做好让裳华做她四嫂的准备了,谁想到狩猎的时候发生了意外,裳华竟然和端王一起失踪了。
像她们家这样的门第,断不会接受一个失踪了十天的女子的,还是和男子一起,哪怕那个男人是当朝亲王。
这门亲事作罢,杨彤月忧郁了一阵子,正想等着风头过去上门看看裳华,就又传出了她母亲合离,母女二人脱离许家的事情。
这下好了,裳华成了平民,她堂堂侯府贵女就算想跟人结交,家里也不会允许了。
为了这事,杨彤月还闹了两天脾气,但她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京城高门官官相护,勋贵相扶,断不会允许她同平民女子相交,不是怕她掉了身份,而是怕她跟平民结交,会被那些势利的贵女所排挤。
有时候杨彤月是真的羡慕朱瑾璐,身为将门贵女,她就不用考虑那么多,照样还是同裳华来往着。
“你得到消息,裳华今天一定会来吗?”
朱瑾璐眼睛瞧着桥廊的那一头,点点头:“应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