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裳华第一次在南烨跟前露出法术。
虽然半挑明了身份，不过第一次当着凡人施展这种东西，她还是有点小忐忑。
曾经在天上时，她有听下过凡的仙人说过，她们有一回不慎在凡间施展了法术，看见的人当场吓的屁滚尿流，一路喊着有妖怪，差点就疯了。
该不会南烨也会这样吧。
空气里有些沉默，裳华忍不住抬起头，就见南烨微蹙着眉头，直勾勾的看着她。
“怎，怎么了？”这眼神有点不对劲啊。
南烨敛着眉：“你，是不是以前对我做过什么？”
说着他伸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图案，裳华一看不由瞳孔一缩，这不是她那次梅林宴时对他用摄魂术辅助用的符吗？
这家伙竟然还记到现在。
“哪有。”裳华否认：“那只是一个浮光符，用了之后会有光芒出现，跟变戏法一样，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是吗？”南烨不怎么相信：“那为什么我总觉得忘记了些什么？”
“是你记错了吧。”裳华坚决不承认，随后一看周围，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对了，你不是要到附近转转吗，我们快走吧。”
凤鸣山入夜之后稍稍有点凉，但这盛夏的天气还算能接受，见南烨看着她还在回想的样子，裳华干脆豁出去了。
“你肯定没有飞到天上去过吧？”
南烨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转移了：“飞到天上？”
裳华一咬牙：“不错，要不要去摸摸云朵？”
幸好她身上一直带着备用的灵石。
南烨的眼神一下子便变了，好像刚才她只是个会点异术的游方术士，现在她就变成了会上下入地的仙人。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裳华心中的那点不舍也顿时消失了。
“走吧。”
裳华手挽住他的胳膊，手下一挥，整个人便以极快的速度向上升去，耳边风声呜呜，很快身边便出现了一片白色雾气，又向上飞了一阵，雾气渐浓，已经有了实质。
裳华脚下一点，便停在一朵云上，侧头去问南烨：“怎么样？”
南烨手指轻拂过身边雾气，向下望去，只见那小小的营地在视线里已经变成了指甲大的一点，旁边的村庄也便巴掌大。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心中澎湃难以言说，只目不转睛的望着下方情景，看远处云海翻滚，身边云雾缭绕，每一处都是那些凡人此生都不会看到的场景。
裳华见他喜欢，忍不住嘴角弯起来，手放入他手中，拉住他：“走，再带你去看个东西。”
她手下运诀，很快便飞向远处，风声从耳边刮过，云雾卷着身体，很快便到了凤鸣山最高的山头之上。
这一处云雾翻滚极浓，头顶上阴郁的都化不开，裳华手掌一翻，一道光打上去，头顶上的云雾便破开一个洞，她拉着南烨飞上去。
云雾很快便又合上，到了这层云之上，世间蓦然就又不同了，风声不见，云层静止，一切静谧下来，安静的像是到了一副画中。
裳华松开他的手，躺倒在云朵上，双手垫在脑后，看着他：“过来试试。”
南烨只觉身边的一切都让人惊奇不已，闻言又多看了身周一眼，才在她身边躺下来。
身底下的云柔软无比，却不会有让人会掉下去的感觉，他躺在那里，看着头顶上的星子仿若近在咫尺，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裳华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好？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这样躺着，有一回躺到了雨君要降雨的云上，他硬生生等了我一天，才敢降雨，后来被我母后知道，提着我的耳朵，要我面壁思过三天呢。”
南烨忍不住侧目看她，但见她脸上笑容灿烂，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舒心，不由问道：“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因为什么？”
既然已经在他面前露了本来面目，裳华也不打算再瞒着他。
他心悦她，她同样如此，这种事情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展现，不如坦诚相待。
“很多啊，比方说我小时候看着大哥出去玩，而我就得在家中学法规，心中不平就会偷偷跑出去，被抓回来之后就是一阵罚。”裳华吐了吐舌头：“不过大哥总会为我求情，还会偷偷带我出去，如果是那样，被罚的人就是他。”
“有一回，我大哥被罚在云溪山斩瀑布两个月，大哥不想，就离家出走了。”
似是想起了很好玩的事情，裳华忍不住笑起来，笑容愈发灿烂：“期间大哥还给我偷偷来信，要是母后找他，就说他宁死也不要回来，结果母后根本就没管他，大哥离家出走三年，什么东西都用尽了，最后不得已自己回来了。”
“还有，还有……”
裳华说了好一会儿，皆是当年她和大哥之间互相捉弄的事，当时觉得可气，现在想想都忍不住笑出声。
南烨看着她，认真地听着，直到她说的口干舌燥停下来，才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来到凡间？”
在她说那些以前的趣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南烨觉得她离自己非常非常远，远到连看都看不到，亦如下方的人和此时的他们。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有了一丝丝的恐慌与失落，觉得她就如身边的云雾，伸手去抓，但也会从指缝中溜走。
他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才会克制住不让自己往坏的地方去胡思乱想。
裳华不知他心中所想，听他如此问，倒没瞒着，撇嘴道：“因为死了啊。”
南烨一怔。
死了？
裳华侧过身来，一手撑着脑袋，看着他，愤愤道：“就是四个多月前，啊，在天上就是四天前，我去章莪山想挑一块美玉，结果……”
即便心里咒骂了一万遍，可裳华还是不能消气，这简直是她此生之劫，她从未想过她会死的这么窝囊。
身为天上的储君，她就算是战死，在外历险而死，被她母后打死……都比这种死法强。
这一点都不配她尊贵的身份，如果乾坤倒转，就算是必死的局面，她也得选个威武的姿势，轰轰烈烈的死去，而不是在那个臭小子面前，被劈成了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