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一轮圆润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天际，将柔美的光芒洒落人间。

郜寻雪站在栏杆眺望着门外的路，漆黑的尽头隐隐有暗光。

她知道，南宫玥回来了。

三更天。（23点~01点）

每天晚上都是这个时候。

门口隐隐有人头攒动，是府里外出迎接的小厮。

声响很小，似乎害怕吵到谁。

目光微眯，她脸上带着点点的紧张，以及些许的决绝。

“王妃，王爷回来了。”彩凤在身后耳语，压低了声音。

“王妃，加油。”翠儿目光炯炯有神，带着兴奋和淘气。

郜寻雪苦笑。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点点不爽，居然让这两个丫头想出了勾引的馊主意。

是的。

她们居然让她，去勾引南宫玥……

脑海里莫名浮想起某人铁青的面容，心里蓦然有所触动，便孩子气地应了她们的要求。

她其实，对很多东西并不看重。

认清楚自己喜欢上了他，便是喜欢了。既然喜欢，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过错。

更何况，他们还是正经夫妻。

东西很快备好，牛奶沐浴，倒也奢华。

皂角是熟悉的兰花香味。

她还是秋紫夕的时候便很喜欢。

花香，带着点点触碰心灵的味道，伴着屋内温婉的香薰，让人朦胧中动情。

沐浴。更衣。

不得不承认，玥亲王府里的东西都是极好的，这种香薰的味道，连一向讨厌熏香的她都觉得好闻。

只是……

她怎么就答应了这么荒唐的事情呢？

披着单薄的睡袍，她淡淡地看着窗外圆润的月光，清明的眸子里闪烁着些许思绪，心却跳得飞快。

脚步声渐进。

郜寻雪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豁出去了！

不就是保留了二十多年的处女之身吗？

比起这样的牵肠挂肚，倒不如直接袒露胸襟。

反正，都答应过她俩了。

这样想着，她转身，快步走到房门旁，将门轻轻拉开。

“你……”南宫玥皱眉，上下打量着她。

“我……”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霜寒露重，夫人穿得这样单薄，所为何事？”南宫玥的语气出奇地温和，眉眼中的疲惫很明显，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显露。

他很迅速地推着轮椅进了房门，然后寻了件厚厚的斗篷将她尽数包裹，方才松了口气。

“我……”郜寻雪羞得面红耳赤，一腔话塞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南宫玥看着她，蓦地笑道：“你等会说，我先去沐浴。”说着，便转身出了房门。

他沐浴有专人伺候，不用担心什么。

只是，沐浴？

郜寻雪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屋里空荡荡的，清淡的檀香味悄然涌入鼻中，很好闻。

只是，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坐到床边，眸光里闪烁着些许的懊恼。

她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

一刻钟不到，南宫玥便推着轮椅进了屋子。

他穿着淡黄色的睡袍，头发湿漉漉的，但没有水淌下。

他并没有朝着床边而去，反而坐在小隔间的桌上，嘴角微微弯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郜寻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莫名地失了所有的勇气。

若是不爱，何必强求。

她素来如此，这是她的骄傲。

可是，心莫名的有点痛了。

“过来坐吧。”隔间那头，男人的语气很温和，“听说你很擅长棋艺。”

下棋？

郜寻雪有些疑惑地抬头，但还是起身缓步朝着里面的隔间走去。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棋盘，还有一壶清酒。

她没有说话，但还是坐在南宫玥的对面。

前世她自小学棋，虽不算精通，但对那些残局却记忆熟练。或者说，她的棋艺其实不好，依仗的大多是记忆。

棋局新开，她着白棋，南宫玥着黑棋。

下棋最重要的是稳，是心平气和，但南宫玥似乎并不如此，杀伐四现，招招进攻，逼得她无法让步，一不小心，赢了棋局。

“招数不错，就是太慢。”南宫玥将棋子扔到棋盅，点评道。

“下棋贵在心平气和。”她敛眉，将师傅的话原模原样照搬了出来。

“鬼话。”南宫玥颇为不屑，“棋局如战场，攻守随心。更似人生，如果都如古稀老人一般平和，不能酣畅淋漓地一战方休，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脸上还有些许病态的苍白，但黑色的眸子却闪烁着光彩，绚烂得让人差点忘了，眼前这人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

是的，废人。

东楚国的皇族有条不可逾越的规矩，那便是，天子身体不可有让任何残缺。

这也是为何，他落马以后，昔日阿谀奉承之人，顿时烟消云散，原本的门庭若市，而今无人问津。

但即便如此，郜寻雪却不曾将这个词和眼前人联想在一起。她没有在他身上看到半点因此而产生的怨愤、落寞乃至不甘。他似乎很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却又仿佛在掌控着一切。

这样的男人，人生不应该仅止于此。

“现在没有那么紧张了吧。”男人略带磁性的话语忽然响起，将她的思绪尽数拉回。

郜寻雪一抬眼，恰好撞见某人柔软的眼神，蓦地，心里似乎被某种柔软触碰。

原来，他看出了她在紧张，所以故意留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吗？

收子，复盘，南宫玥仿佛不经意地问：“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

围棋之中，最重要的并不是杀伐决断的过程，而是每次棋局尽了，下棋者凭借记忆重新复原棋局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里，下棋者会思索自己的不足和优势，从而让自己的棋艺精进。

“没事。”她微微撇嘴，伸手将男人摆错的棋子挪到正确的地方，却一直没有抬头看他。

“当真？”男人微微挑眉，语气却听不出喜怒。

郜寻雪出身没落贵族，从来不懂得琴棋书画，而她，技艺虽说不拔尖，但必然师从名师。

“当真。”她咬牙，瞪了男子一眼，继而起身，直接趴在床上，蒙头睡觉。

南宫玥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弧度，继而凭借记忆迅速将棋局复原。

他微微眯眼。

或许，我知道你是谁了，郜寻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