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郁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颤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感觉肺腑中燃起的火焰化作浊气排出,通体轻灵舒畅,连功力都有所长进呢。
带着这股子轻灵劲儿,齐郁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好,你当我是在说笑不成?”
原来你是认真的吗?
君玉生这回真的是一脸惊悚,但是细细想了一下,觉得这人可能只是被自己气得怒气攻心,以至于口不择言而已,于是稍稍安心,干咳两声,目露讶异道:“我理解错了?莫非你不是觊觎我的肉体?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打算负责?”
“对啊,我并不打算负……负个鬼的责任啊!”
“果然是不打算负责了吧?唉,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啊?遇见打劫的,你怎么不跑啊?!你倒是跑啊喂!!!”
齐郁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发自内心的咆哮,随后颤抖着抹了一把脸,提起了大刀,阴测测地道:“以为我在虚张声势?我可没有这样的耐心陪你玩耍了……”
这回我直接动手!
我就不信了,这你还不跑!
说罢,他前踏两步,忽然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猛冲上前,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内心的纠结和愤怒化作惊人的力量,刀锋凌厉地骇人!
齐郁一刀劈下,心想待他逃跑的时候,自己再出言给他指一条路。
但直到其清澈的眼中倒映出刀芒,少年依然眼神温和,恍若没有看见一般,甚至露出了宛如可以包容一切的笑容。
该死!
齐郁心中悸动,大惊失色之下,赶忙想要收回刀势,但是他这一刀虽然仓促,却蕴藉了他激烈的情绪,去势凶猛,已非他一个后天二脉的武者能够随意掌控的了!
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的念头闪过脑海,齐郁感到悲哀和不忍涌上心头,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兀那贼人住手!”
飕——
破风声刹那间由远及近,寒意凝成一线。
君玉生看见一抹清亮的光——剑身如一泓秋水,水中倒映出的是少年波澜不惊的眉眼。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
君玉生眼中的剑光自下而上划过一道弧线,凛冽的剑锋几乎是从面前划过,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把剑的样子,剑身平直且并不轻盈,反而是剑脊较厚的六面剑,上有剑铭,除此之外没有其余的任何装饰纹路,剑柄上亦无剑穗。
这是一把真正的武剑,朴实无华,却锋芒毕露,不需要其他的外在修饰,因为一把剑最好的装饰就是它的利刃,最华美的纹路就是敌人的鲜血。
随着那一声娇喝与破风声而来的,正是这样一把非常正点的剑,握住剑柄的手,是少女的手。
白皙,纤细,柔软,细腻以及——
孔武有力。
君玉生瞪大了眼睛,顺着这只手掌看去,手持十几斤重的武剑挥砍而来的正是这样的一个少女,漆黑的长发散开,眉目如画般精致动人,螓首微抬,眸中微微含怒,神色却依旧内敛自持,她上着一件白色交领单衣,外罩墨绿对襟小开衫,绲了白边的衣袖轻收,下边则是一袭淡青色的百褶布裙,此刻微微拂动,便有几分翩若惊鸿的味道。
铛!
金铁交击之声清脆掷地,刀剑一触即分!
齐郁猛然感到手腕上传来一股沛然大力,即刻震得他后退三步,环首刀微微颤动,差一点就要脱手飞出,勉强稳住身形,目露震惊之色,看向了面前含怒而立的少女。
少女持剑而立,剑尖微微下垂,注意到齐郁的视线,立刻左移一步,将身后的君玉生牢牢挡住,目光冰冷地看向对面的土匪,刹那间杀机四溢。
齐郁心中暗道不妙,没有试图去解释什么,只是再次将刀横举,神色凝重。
这突然出现的少女不简单,刚才那一击起码有三脉的力量,而看对方并非尽全力,甚至游刃有余的模样,她的武功至少是三脉中期的水平……
换而言之,齐郁并非对方的对手。
青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心中盘算着逃跑的路线,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对这一片的地形比较熟悉,至少他还知道一条较为隐秘的小路,在树林的掩护下,只要能暂时甩开对方,他就有把握让自己活下来!
至于这少女的身份,和那君玉生之间的关系,是路见不平还是熟人相救,都不关他的事情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巡山罢了。
齐郁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那少女亦缓缓将剑抬起,方寸之间情势一触即发。
君玉生站在少女后面,一脸无辜地看着这两个人好似木头般一动不动,互相瞪着对方,三秒后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少女背对君玉生自然看不见,但是齐郁却看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眼角微微抽搐,那种深深的微妙和无力在这一刻再次袭上心头,集中的精神微微松懈!
少女眼神一凛,手腕一转,便要挥剑而上!
糟糕!
齐郁一瞬间反应了过来,准备佯装招架,只要趁这少女剑势下沉,依照惯性短时间内不能转向,他就可以立刻转身逃跑。
但还有一个人,他的动得少女的剑更早!
君玉生!
他慢悠悠地走了出去,一个闪身,在少女吃惊的目光中,在青年呆滞的神情中,有些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两人中间,神色严肃地抬起了右脚,以极为刁钻的角度以及精妙的力度,搭在了自己的正在前跨的左脚跟上,微微用力,刹那间整个人重心前移,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倒在了地上。
骨碌骨碌骨碌……
君玉生在地上滚了三圈,滚到了齐郁的面前。
“额……”齐郁目瞪口呆,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少女难以置信地看着君玉生这个浑然天成的平地摔,一时之间也忘了出剑。
四周一片寂静,一阵风吹过林间,引得树叶沙沙作响。
趴在地上的君玉生抬起了头,见这两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沉吟刹那,一脸震惊地大喊道:“嗨呀!我、我怎么突然摔倒了?!”
而后少年翻身半坐起来,颤抖着伸出左手指向齐郁,强装镇定,正直道:“你、你别过来,我一点也不怕你,就算你要把我抓起来当人质我也是不会屈服的!”
一边说,还一边试图用慌乱地往后挪,只是隐约间他的眼中似乎满是感慨。
看在你那么萌的份上……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啊大兄弟!
“哦哦……”齐郁脑海中仿佛有闪电划过,一瞬间恍然大悟,立刻抓向君玉生,拉住他的胳膊扯了过来。
少女看见君玉生被抓过去,瞬间便回过神来,脸色一沉,运起轻功刹那间飞身跃起,挥剑斩向了齐郁的手臂,这一剑毫不留情,可谓剑光寒,风雷动,刹那间野马尘埃分断,如长虹贯日,余力甚至能吹动耳畔鬓发!
齐郁先是一惊,随后抬眼就看见一道闪亮的剑光直冲门面!
他心中苦笑,这小姑娘,恐怕不止三脉……
齐郁心灰意冷,就要放弃抵抗,抓着君玉生的手也松了开来,却突然听见少年失望地“啧”了一声。
随后,他恍惚中只看见君玉生将他的持刀的手臂一拉,一抬,最后轻轻一拍。
一瞬间,从肌肉到骨髓,无数小小的牵引力如同海潮推波助澜,把他的手臂带向了前方!
无法控制!
他的手臂这一刻好像不再属于他,握紧了环首刀,竟然不管不顾向上拦去!
齐郁心头一颤,想到了那少女的巨大力道,脑海已然预见了自己这条手臂的下场,原本大概只是一刀两断,现在估计是要血肉横飞了吧……
银光如练,刹那间刀剑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