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君玉生小声说道，弯着腰靠近了一片林子，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严灵心跟在后面不由自主地蹲下，轻声问道：“是齐郁吗？”
君玉生摇摇头，目光凌厉。
“是皮皮虾。”
“哦。”
严灵心平静地回答，默默瞥了一眼严肃认真的少年，温柔地把手里的花环撕成了碎片，用内力绞成了渣滓。
花瓣随风飘散，落入泥土。
少女深深出了一口气，温和地问道：“这里是南疆的树林，怎么会有皮皮虾呢？”
除了你刚才用泥巴做的。
君玉生背对着少女，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但刹那间又消散了，他疑惑了一会儿，没有深究，保持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指向了林子前方：“看，那里有一只落单的皮皮虾。”
严灵心眯眼看去，在参差的树缝见看见了一个青年的背影。
那青年身材高大，腰背结实，头上干干净净，腰间挎刀，在林间行走时足下生风，功力不浅，神色却非常警惕，凶悍的脸庞气势凛然，丝毫不见之前的从心。
这青年分明就是山贼齐郁。
严灵心松了一口气，暗道君玉生竟然靠谱，这么快就找到了齐郁，转念一想却感到不妙，君玉生说着找到了皮皮虾，实际上却是齐郁，俨然已经将齐郁与皮皮虾等同，这样说来，之前的玩笑话他竟是当真的不成？
他不会真要把齐郁做成皮皮虾吧……
少女额上泌出了冷汗，感到一阵不安，看向齐郁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好似看见不久之后少年把齐郁埋进泥土里，渐渐堆出一只皮皮虾的雕像。
齐郁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绝望地大喊道：“我哪里得罪了你，要你置我于死地！我之前帮过你啊！”
君玉生冷笑一声：“这可怪不得我了，是她说可以把你做成皮皮虾的！”
他赫然一指，指向了严灵心。
齐郁目光愤恨，不可置信地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小人！”
我不是……
齐郁的脸渐渐消失在泥土里，笑容凄凉：“罢了罢了，三言两语借刀杀人，如此心机，我死的不冤，不冤啊！”
我没有……
不、不可能！
严灵心狠狠摇头，把脑中的画面甩出去，她安慰着自己，君玉生虽然胡说八道得厉害，但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少年应该并不是一个滥杀的人……对吧？
她心头惴惴不安，望向君玉生，期望看见少年清澈的双眸，给予她一些信心。
少年不负所望，露出了相当靠谱的笑容，带着一种食物链顶端生存者的气势，令少女心中稍宽。
果然，这家伙怎么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呢？
严灵心微微一笑。
少年紧紧盯着齐郁，轻声道：“皮皮虾，是一种非常有营养的生物。”
少女笑容一滞。
君玉生继续道：“作为一种广为人知的坐骑，它的肉质鲜嫩，在水中活力十足，我们面前的这一只显然不一般，它突破了大海的束缚，来到了陆地上，并且拥有了百倍于普通皮皮虾的体型，也就是说……更多更足的肉量。”
君玉生双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呲溜一下舔了舔嘴唇。
严灵心呆滞地看着他，她一定是听错了吧。
不然怎么听着怎么像是把齐郁当成了食物来看一样，哈、哈哈，一定是听错了！
“我们可以尝试捕捉它，一只皮皮虾可以为我们提供几天的能量，它们富含大量的蛋白质，是牛肉的六倍。”
君玉生点点头：“我们从后面慢慢接近，小心别发出任何声音。”
他拉着严灵心缓缓在树丛中移动，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果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严灵心惊悚地看向君玉生，少年一脸认真，又看向齐郁，青年无知无觉。
一场人间惨剧即将在她眼前发生！
“一般情况下，我们会选择先烤一烤，再进行食用……”
君玉生露出了自信满满的微笑，宛如一个野外生存大师：“但实际上，生吃皮皮虾，才能体会到更加鲜美本真的风味！”
少女终于大惊失色，扯住蠢蠢欲动的君玉生，低声喊道：“你想干什么！”
君玉生回过头，洒然一笑，竖起了大拇指。
“让我们去掉头，就可以吃了！”
说罢，他猛地就要冲出去，严灵心骇然，奋力拉住少年的胳膊，却无济于事，绝望中就要脱手，茫然地发现君玉生忽然停了下来，刷地贴树站定，动作飞快地把严灵心也贴好，侧过头看向树林中。
严灵心刚要说话，君玉生就做出了噤声的手势，无声做出口型道：“有人来了。”
“齐郁。”
齐郁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来，果然看一个黄衣青年从树林里走出来，青年面孔黝黑，样貌端正，身形较为瘦削，腰间挂着一柄长剑。
齐郁道：“宋牧。”
“你怎么在这里？”
黄衣青年笑道：“怎么？齐巡山莫非连自己人也要盘问？”
齐郁扯了扯嘴角，道：“宋招募地位斐然，小的不敢。”
他手一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您且随意。”
宋牧无奈道：“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又何必认真？你我之间何时要讲这些虚礼了？”
齐郁把手收了回来，道：“宋招募何出此言，您是堂堂招募使，掌管黑风寨纳贤堂，在下不过区区巡山喽啰，这点小小的礼节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宋牧摇头道：“你也不必嘲讽我，论武功我不自如你，这个位置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齐郁。
齐郁面无表情道：“哦？这我还真不知道。”
宋牧叹了一口气，问道：“这本来应该是你的，寨主分明是看好你，想提拔你……你就真这么不待见南疆的东西么？”
齐郁道：“我一个小角色，怎么敢称什么待见不待见，万一被人听见，免不了扣上一个蔑视罗生天的罪名乱刀砍死，宋招募还是慎言的好。”
宋牧见他避重就轻，好似没有听见前面一句，但话里话外全是讥讽，便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他一时陷入了沉默。
齐郁隐约知晓了对方来干什么，心中长叹，抱拳道：“若无事，在下还要接着巡山，宋招募还请自便，恕在下不远送。”
他说着便要离去。
宋牧缓缓道：“我以为你总该是明白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齐郁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定定地看向他。
“你真的以为我们还能回中原吗？”宋牧与他对视，“且不论能否脱离南疆魔教，你忘了我们为什么来南疆了？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哪个正常的中原人会来这个地方？你想回去——”
他冷笑起来：“你回去哪里？泸州？你我的通缉令恐怕还挂在天宝阁门前吧？”
齐郁沉声道：“总会撤下的。”
宋牧听了这句话，竟哈哈大笑起来：“总会？萋室珠一日在我们手中，天宝阁就一天不会善罢甘休，怕是就算你我赤条条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还要剖开肚子看看是不是藏在了里面！”
齐郁见他分明是怒极反笑，内心也有几分感触，却还是摇摇头道：“假的终归是假的，天宝阁能被蒙蔽一时，总不能糊涂一世，萋室珠不在我们手里，而是被玉面狐狸盗走的事实一旦查明，我们的清白自然可证。”
宋牧冷静了一些，嗤笑道：“那时恐怕我们就会变成玉面狐狸的同谋帮凶了。”
他摊开手臂，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认清现实吗？那些所谓大门派的面目，你以为天宝阁找到萋室珠之后就会放我们一马，承认是自己错了？”
宋牧笑道：“哦，赫赫有名的天宝阁被一个鸡鸣狗盗之辈耍弄，误将两个无辜人士当成了偷盗重宝的匪人，追杀了整整三个月，以至于这两人不得不逃到南疆去避难……可笑！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掩盖事实，来维护自己的威望。”
“为了保住大门派的面子，死掉两个一文不值的江湖游侠不是很值吗？”
宋牧说着，黯然叹道：“不管真相如何，中原已经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齐郁无言沉默良久，幽幽道：“所以你就要把他们可能陷害给你的事情变成事实？中原无立足之地，难道南疆就是好地方了吗？好到让你甘愿变成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