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林梓霏只觉得此刻有种巨大的落寞感包围了她，内心毫无情绪，像一片死水。周围的灯光像碎掉似的摇摇晃晃地掉落，却感觉自己行走在幽暗的中心。对自己来说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她想起了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为活着而活着。为了活而活，那么看来活着本来就没有意义吧。她自嘲着，那么我活着干什么，熬着干什么,是为了杀他吗？不，我不想杀他，我要毁了他的珍爱之物。阴毒的想法此刻占据了林梓霏的心间。常昊在后面跟着她，像在跟着影子样，他不懂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她总令人捉摸不透。第一次见面的她的嚣张跋扈，不良学生的行头，不知为什么他看她的样子竟有股惬意。仿佛自己想这样干好久了。再次见到她的脆弱，感觉那么不真实。仿佛这不是她却又是她。常昊都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了，为什么那么注意她，在她身边自己便很轻松，很奇怪不是吗？

“喂”常昊叫了声。林梓霏继续走她的。“喂、喂、喂”常昊又叫了好几声。不睬他。常昊于是快步走过去拉住了她的帽子。

“你听不见吗？“他说

“放开！”林梓霏再次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勒住了，伸手去扯自己的帽子。常昊却不放手。

“你有病吧”林梓霏转过头去对他说

“没有啊”常昊松开了手“就是想告诉你下，记写作业”常昊对林梓霏笑得一脸纯真。林梓霏无语了“你看过我写作业吗？”

“没有，可从今以后你就得写了”

“我不写，你那我怎样？”林梓霏对着常昊说。

“那我就追着你写呗”常昊耸了耸肩。

“哈哈，搞笑欸。你怎么那么听话，老师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难道是狗吗？”林梓霏嘲笑道。

“也许吧，天生狗命。所以你要当心点”

“呵呵，狗你可以滚了。我要回家了”林梓霏指着反方向让常昊滚。常昊一掌拍下却轻轻地放在了林梓霏的头上，林梓霏一愣“我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林梓霏吼道。常昊对她宽厚一笑。

“那好，我走了哦，自己当心点。明天见”他朝林梓霏指的方向走去，其实那也是他家的反方向。林梓霏看常昊走了，自己却蹲在马路牙子上哭了起来，莫名其妙地哭泣让她觉得身心空荡轻松起来，自己还可以继续下去，狠狠地抹干净脸，晃晃悠悠，嘚嘚瑟瑟的回家了。常昊走了一段路又折了回来，他看见林梓霏蹲在路边哭继而又欢脱起来，很不人性的，他被逗笑了。之后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了家门。

第二天早上，林梓霏刚坐到座位上。

“早！”常昊像招呼失散的姐妹似的并且充满了欢喜。

“傻逼！”林梓霏看也不看他。

常昊今天套上了棉袄，班级里绝大多数人都穿上了冬衣。林梓霏却还穿着连帽卫衣。

“多穿点，天都这么冷了，看这天是要下雪的样子呢”常昊对着她说。林梓霏直接趴下睡觉。狭窄的课桌空间让林梓霏的胳膊肘凑着常昊的衣服，常昊看着她，能感觉到林梓霏热的体温，甚至能触碰到她脑门上所散发的热气。她近的让自己觉得不可思议，他从没有如此亲切地感受到一个同桌的存在。常昊掏出课本，看着书，却仔细地听着林梓霏的呼吸，她是真睡了吗？常昊不禁想到。早读铃响起，老班来到教室。他往教室里扫视，林梓霏又趴在桌子上睡觉。他走上前敲了敲林梓霏的课桌。林梓霏把头抬起来一脸怨气。

“常昊你是她的负责人，你要督促她学习。”继而又对林梓霏说到：“如果再让我看到你睡觉，那么我就请你到办公室睡觉。知道了吗？”说完往全班扫视了一眼：“你们的声音呢，我听不见的话都给我站起来啊”版即便一片嗡嗡声响起。老班似乎用家父般的目光看着林梓霏，林梓霏尴尬地拿出书翻开到某页。常昊看着林梓霏动作僵硬地坐在那里，老班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开了。林梓霏翻到的那页标题是：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常昊笑了：“我看你就像被老班侵略了一样，哈哈”林梓霏朝他瞪了眼。常昊突然地把头低了下去，手伸进林梓霏的桌肚，摸摸索索掏出了语文书，：“诺，一、三、五、这周念得是语文，二、四、念得是英语，下周换着来。你知道了吗？”林梓霏看了眼站在讲台上仿佛是巡逻队长的班主任，她并没有打算学习啊，为什么现在有人要她学习呢？老师们不是应该早就放弃她吗。常昊看林梓霏没有反应，将她历史书收进了桌肚并将语文书打开。

“反正你也没事，就把这语文书当小说看呗”常昊说完就打开他的语文书开始轻轻念起来“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俩人者尔。”林梓霏居然听清了常昊念得每一个字，平常自己就只听见班级的一片嗡嗡声，有时甚至连嗡嗡声都听不见。自己对一切事情都失去热情了，唯有冷漠与仇恨让她活下去。没有谁可以拯救谁，谁也不可以成为谁的英雄。所以她认定了这一辈子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妄想从他人那里获得什么是不可能的。林梓霏看了一眼摊开的书《我的母亲》，把书一合，刷的甩到了常昊桌上。常昊吃了一惊地看向她。林梓霏却若无其事的看着他。常昊什么都没说把书再次放在了林梓霏的桌上，林梓霏冷漠地别过头看向窗外。窗外除了萧条的树干什么也没有。林梓霏却一定不定的看着仿佛那里别有天地。她的睫毛在侧脸上弯出了好看的弧度，脸色却白得很。

“多穿点衣服啊”常昊亲切地关嘱道“看你气色那么差”

林梓霏“。。。。。。”班级里刚刚昏昏欲睡的气氛突然活跃了起来，下课铃响起，老班走了。同学们瞬间都精神百倍。常昊在书包里摸摸索索变出来个便当。他边打开边说“我妈也不知道放的什么？”打开了他瞬间又把便当关了起来“什么嘛，这又不是喂小孩子吃药。”林梓霏听闻他说的便拿起他的便当只见里面放了些猪头样的点心，她不假思索的便拿起一块丢尽了嘴里，因为此刻胃又饿地疼起来。吃完了一块又拿了一块丢了进去。一旁的常昊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他又拿出了被裹紧防冷掉的牛奶。递给林梓霏。林梓霏很自然地扭开然后仰头喝掉，仿佛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林梓霏吃完喝完伸出个懒腰，义气地拍了拍常昊的肩。

“你不喜欢吃的话，以后我替你解决”仿佛林梓霏帮他解决了一件极麻烦的事。

“好啊，这些太甜了，以后都给你”常昊说

“你妈对你可真好啊，估计学校里就你一个人会带便当吧，哈哈”林梓霏说完就趴了下去。常昊却在她趴下去的时候露出计得意满的笑容。林梓霏趴在桌上感觉食物被自己的胃瞬间吸食，暖意渐渐流向了全身，好久没有吃早餐的感觉了，她以为自己的胃早已麻木，没想到它还是贪婪地吸取食物的温暖，或许是她自己在这冷酷的冬日里更需要温暖。她苦苦的扯了下自己的嘴角。

黎明从教室外面跨进来，习惯性地看向林梓霏那里。林梓霏一如往常地趴在课桌上，不同的是她身边多了个人，常昊正在收拾他的便当盒。他似乎感觉到了黎明的目光抬头朝黎明笑了下，算是打招呼。黎明确感受到了某种东西让他对常昊笑不出来，他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座位。黎明摸了摸书包，里面也有个便当盒，便当盒里装满了林梓霏爱吃的甜点心，好多年了在书包里装一个便当是他和奶奶的习惯，奶奶以为自己的孙子每天都能按时把早饭送到小霏手里，其实在林梓霏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便当扔掉，他就再也没送出去过。不是不想送而是他害怕，害怕小霏真正地离开了他。

上课铃响起，数学老师冲冲的赶进了教室。

“同学们，外面下雪了”她欣喜的说道。大家看向窗外，天阴阴的，雪花先是孤落落飘下，一阵风吹过，雪花变洋洋洒洒起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十一

放学了，大家陆陆续续地出了教室，校门。短短的半天时间外面便银装素裹。林梓霏最后一个走出了教室，寒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裹紧了单薄的衣裳。最讨厌冬天了，讨厌臃肿，更讨厌那冰冷，令她无处藏身的冰冷。孤独和痛苦在这冬天里燃烧的更旺，更能将她杀死。林梓霏走在雪中，双腿机械地朝前，惯性的往那个只是一座冰冷的建筑的家走去。她低着头没有了以往走路的不羁，只是静静地，忧伤地走着。“小霏！”前面有人叫她，那是黎明。林梓霏无奈地转身想避免相遇。“闺女哦~~”急切而苍老的声音又叫了起来。林梓霏局促地抬头瞧见了奶奶，老太太头扎包巾，迈着小脚急切地向她赶来。林梓霏却想跑，黎明这时却突地把自行车骑到了她的面前。

“让开！”林梓霏直视黎明

“小霏，走吧”黎明近乎哀求地语气

“不要管我！不是都跟你们讲过了吗？”

“小霏！”黎明着急了。林梓霏拔脚就走,奶奶却在后面叫得越发厉害起来。突然“诶哟！”一声，林梓霏与黎明同时向后望去，奶奶摔倒在地。“奶奶！”林梓霏惊呼一声跑了过去，黎明扔下自行车紧随其后。奶奶看着林梓霏跑到自己面前开心地笑了，全然忘记自己跌在雪地中的事。林梓霏蹲下“奶奶，有没有扭着啊？”

“没事”奶奶慈祥的笑道

林梓霏和黎明共同扶着奶奶站起来，奶奶却站不起来。林梓霏慌了。

“怎么办？”她害怕地看向黎明，黎明强作镇定，“小霏，不要慌。奶奶估计扭着了，我们送她去医院。”黎明蹲下“奶奶，把手搭到我肩上来”林梓霏在后面捧着奶奶。老人本来就很轻。黎明轻松地背起奶奶。此刻林梓霏充满不安与愧疚，倒是奶奶乐呵呵道“小霏，没事的。”

“奶奶，对不起”林梓霏竟哽咽起来，眼泪竟落了下来。奶奶牵起她的手“傻孩子，哭什么？奶奶还在这呢，要是以后奶奶死掉了，你怎么样？”林梓霏听着奶奶这样的话又愧疚又气“奶奶，你说什呢！”奶奶又呵呵笑了起来。

二人把奶奶送到了医院，所幸扭伤不重。医生稍微处理下，他们就可以回去了。黎明背着奶奶，奶奶却一路牵着林梓霏，仿佛一松手林梓霏就跑掉似的。到了家，奶奶被黎明放到了床上，奶奶还拉着林梓霏不放。“小霏，留下来和奶奶一块”奶奶对着林梓霏撒起娇来，黎明止不住笑意“小霏，你留下来吧，你看奶奶现在腿脚不便的，我一个男孩又不会照顾”林梓霏回头朝黎明狠狠地瞪了眼，此刻的林梓霏卸下了全身的刺，心心念念的只有奶奶，她忘记了伪装自己。林梓霏看着躺在床上表现出很可怜样子的奶奶“好吧”。祖孙俩个在听到这个女孩的回答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奶奶开心地笑了，黎明走过来想要拥抱林梓霏想起什么似的又停止了。

“仔子，带小霏下去吃饭吧。菜在微波炉里热下”

“奶奶，你不吃吗？”林梓霏问

“奶奶不吃，奶奶饿了叫你们。现在奶奶想睡觉”老太太刚说完竟然就打起呼噜了。林梓霏惊讶地站在一旁，黎明笑着把林梓霏拉了出去。

黎明说过，无论林梓霏变成什么样，她还是那个她。他喜欢，奶奶喜欢的她。

林梓霏来到餐厅，瞬间被惊住了，餐桌堪比宴席。黎明的嘴角无声抽搐。

“小霏，你真是贵客，你一来，我发现我以前过的都是猪一样的生活。”林梓霏没理他。独自去热菜，黎明紧随其后。等他们热完了菜，已经半个钟头过去了。

林梓霏自己盛了饭就在桌边吃了起来。黎明拉开凳子紧挨着林梓霏坐了下来，支着下巴望着她。

“你干什么？”林梓霏不悦道

“小霏，你哭了，今天”

林梓霏“。。。。。。”

“说明你心里是有我们的”黎明接着说道

“我们和好吧”

林梓霏夹菜的手停止了，“不是叫你别烦我吗？”林梓霏冷冷道。黎明淡淡地笑了下，“小霏，我知道你还是那个你”不等林梓霏反应，黎明站了起来。盛好了饭坐到了林梓霏的对面。他把红烧肉推到了林梓霏面前“奶奶特意做得，平常她都不爱做，你要都吃光哦”林梓霏朝他瞪了眼，黎明闭上了嘴，他知道他再这样说下去，小霏肯定撂筷子走人。林梓霏再次感到了食物的温暖充满了身心，或许那又不是食物的温暖。俩人刚吃完饭，奶奶便在楼上叫小霏，林梓霏又热了一遍饭菜端上楼去，奶奶像个小孩子要林梓霏喂饭。林梓霏无奈只得喂，每喂一口。奶奶便笑，喂完了，林梓霏也就到了上学的时间。奶奶却拉住林梓霏凑到她脸上亲了口，林梓霏尬羞住。奶奶却笑得更欢了“我家小霏就是个害羞的小姑娘，腼腆的很呢。仔子，把柜子里小霏的衣服拿出来”她又拉起林梓霏的手“闺女，不要嫌老太婆眼光差”黎明把衣服拿来了。是一件白色的棉袄，棉袄手臂俩侧有三杠明黄线。在奶奶的催促下林梓霏穿上了衣服，身形刚合适。奶奶连连笑着“我家闺女真漂亮，老太婆选的衣服都被你衬得漂亮。”林梓霏知道自己肯定是要穿着的，不然奶奶定不依。黎明看着奶奶紧拉小霏的手不放“奶奶，我们上学要迟到了”

“奶奶，还没好呢，今晚还来照顾奶奶啊”林梓霏看着奶奶非要她点头的神气，便无奈地点了点头。奶奶这才放开她的手。

林梓霏和黎明一前一后的走在雪天里，黎明走在林梓霏的身后，看着林梓霏戴着帽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心里突生一种感动，他想走上前去和她并排踩着雪，可是他知道只要他走上前去，林梓霏便会以更快地速度甩开他，算了吧，就这样，在后面就这样跟着她，也就满足了。像影子一样时刻不离她，却不让她发觉。这是最好的相处模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