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之巅的战斗临近尾声。

那数千名“孩子”给这座神圣的学院造成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但在狩魔局、天罡局以及各大学院院长、长老合力下，勉强镇压了这次袭击。

如今的晨风之巅一片狼藉，曾经辉煌的建筑几乎没有一处完好，遍地血腥，遍布着“孩童”与灵能者的尸体。

“该死的人类！”大天魔咆哮着，一拳打穿了溯源凝聚的水盾。

溯源被震得倒退数步，溢出一口鲜血，此刻的他身上已有多处伤痕，灵武长袍也破碎不堪。

初次对战恶魔，恶魔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强大的魔能，不灭的躯体，几经将这个昔日灵武天才逼入绝境。

大天魔疲惫喘着气，他外表看去完好无损，却已经快到极限，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几乎透支了他的体力与魔能。

他不禁感叹眼前这个人类的强大，仅用血肉之躯便能和他打得平分秋色。

嘣！

四周的水牢轰然坍塌。

“哈哈哈！已经到极限了吗？”大天魔嗤笑道。

遍体鳞伤的溯源摇摇欲坠，就要倒下，全凭意念在支撑竭尽的身体。

正与紫阳交手的慕天眼中蓦然掠过一丝惊喜，不由看向千樱塔的上空――一股凌驾于苍生之上的力量正从天穹上方蔓延下来。

“成功了！”他神色激动，旋即对正在和灵能者交战的两名天魔道：“撤！和神主汇合！”

语落，调动魔能切开了周围遍布的紫线，往某个方向奔去。

浅夕本就没有太多战意，一剑弹开了如狼扑袭的银枪，转身便跟去。

大天魔虽然已经杀红了眼，但此刻力量面临枯竭，无法继续支持战斗，望了一眼重伤不堪的溯源，也不甘地跟去。

“嘿！站住！”紫阳装腔作势叫喊，其实也没打算追，因为她也快差不多了，虽然受的伤没克罗和溯源那么重，灵能却已经所剩无几。

她在战斗期间已经补充过数次尘晶胶囊，此时的身体已是极限，再也抗不住尘晶胶囊的反噬作用。

“呃，纱依。”紫阳想到了去往千樱塔的纱依，旋即不顾伤势往那边赶。

还没走出几步，天穹之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束光芒坠天降下，将云层冲得溃散撕裂，仿佛天空一下子破了个大口。

“那是！”溯源猛地一窒，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晨风之巅，那感觉……犹如神明降临。

那一刻，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只见一点殷红出现在天空的破口中心，如一滴“鲜血”在蔚蓝的天空滴落，紧接着那滴“鲜血”如融水一般融散在天空中，眨眼间将整个晨风之巅乃至整个晨风的天空染成了赤红的颜色。

天空此刻是如此的艳丽、猩红，仿佛无数朵血色蔷薇在天空中盛开……

“那是什么！”

“天空怎么突然变成红色了？”

“末日……难道是末日降临了！？”

人们望着天空上诡异的血红之景，脸上充斥着惊恐与震撼。

整个晨风在这一时间彻底乱了套。

“这股力量……神？”晨风学院的院长面带惊色看着天空，即使被人们称为半神的他，此刻也被这股力量的强大所折服，身子剧烈颤抖着。

紫阳和溯源径直向千樱塔赶去。但克罗没有一起跟来。

“北极……”紫阳看到了那位死后依然不倒“赤”袍男子，哇地一声跪倒在他面前。

那是，她的学长，那个永远面带微笑，曾经在她年幼时像大哥哥一样帮她渡过了无数灵武难关的北极星。

此时的他已然逝去，即使全身所有的命门都被贯穿，依旧没有倒下，半跪在地，身躯挺拔如一座冰峰。

“纱依！”溯源一抬眼，猛然看到了躺在千樱塔前的少女，惊慌跑了过去。

他扶起少女，轻触了一下她的脉搏――还好，只是昏过去了。

“前辈，此地不宜久留！”感应到那股力量的蔓延正在使千樱塔上方的天空发生崩坏，溯源背起纱依，对不远处悲痛中的紫阳喊去。

紫阳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擦拭了眼泪，最后依舍地看了一眼逝去的北极星，随溯源一同逃离。

……

接到“神主”的撤退指令后，曼多萨顺着早已制定好的路线逃遁。

先前晨风之巅的战斗消耗了他不少力量，不过他第一次见识到了那群“圣炼体”的威力。

晨风学院号称天尘大陆灵武学院之最，其中汇聚了无数精英灵武者以及诸多半神级别的长老，实力全然不输三大圣局，甚至还在之上。

这次带来的数千名圣炼体居然能与晨风学院正面抗衡，甚至达到了压制，若不是有其他诸多学院的长老、狩魔者、天罡审判者帮助，可能晨风学院今日已经覆灭了！

“可惜……”曼多萨不禁叹了口气，带来的数千名圣炼体一个也不剩了。

这种人间兵器虽然强，但一旦寄出便再也无法收回，再无法控制。简而言之就是一次性用品。

圣炼体一生只会执行一次命令，而当一次的命令执行结束后，便会失去一切心智、力量，成为一具和死人差不多的东西。

所以损着这上千个圣炼体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他们还有足够的圣炼体可以动用，更何况……神主已成功凝聚神格，化为真神，天尘帝国的力量已经无法阻挡他们了！

他不禁得意大笑起来，过不了多久，人类作为天尘大陆的主宰者将永远成为过去！

只是……他的笑容中隐隐藏着一丝犹豫与茫然。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前面。

“克罗！？”曼多萨惊愕的看着来人，眼前的银发男子伤得不轻，全身上下遍布着血淋淋的伤口。

然而他的目光冷厉如刀，犹如一匹恶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猎物――恶魔。

“真是意外的相见。”曼多萨不以为然道，眼前这个人他本就不惧，何况现在伤得那么重。

“哆嗦。”克罗冷然道，没有丝毫废话和犹豫，蓦然冲出，银月长枪直刺而出。

曼多萨，这次，绝不会让你逃了。

曼多萨对这个意料之外的拦路者很是意外，虽然不知道这人找怎么找到自己，不过无所谓了。

他冷笑，魔能涌动，黑光覆盖之后的手臂化成了泛光的黑爪，急劈扑出，如同一道裂空的黑电。

咣！咣！

银枪与黑爪狂风般撞击，擦出灿灿火光，势均力敌，然而……这只是短暂的。

身负重伤的克罗很快就出现了颓势，动作越来越迟缓，渐渐被压制。

“哈哈！克罗，你就这么想给光莉报仇吗？”曼多萨讥笑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敢来找他，真是不要命了。

克罗沉默着，双眼煞红一片，尤为狰狞，始终死死盯着他。

这次，15年仇恨的等待，就要在今天做个了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咔！

银月长枪切换为银月双刃，克罗侵染鲜血的双手握起剑柄，血滴飞溅，挥出一轮染血的剑舞！

“什么！？”曼多萨脸色瞬然一变，剑舞的威势并没有因为克罗的伤势加重而削减，反而，随着飞溅血线的增加，剑舞愈加狂猛，犹如一朵染血的玫瑰以消耗生命为代价……怒放！

圆舞祭血斩！

克罗的终极底牌，以血为祭，以血为舞，以使用者的生命为代价施展的禁忌战法！

“曼多萨，纳命来！”克罗双眼血红一片，犹如丧失了理智的凶魔。

血芒如风扑袭而出，即便是曼多萨的不灭之体也难以招架，肢体被瞬间切裂，愈合，又切裂。

“你疯了！”曼多萨脸上浮出惊恐，如此下去那家伙将会竭尽元气而亡，而他的不灭之体随着一次次的破灭与愈合，也达到了极限。

不灭之体，并非不灭，一旦本体的力量耗尽，再无愈合之力，不灭也将如枯柴一般易折脆弱。

除了修罗一般的眼神，克罗始终沉默着，以生命为力量挥舞着银月的双刃，银白的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苍白转变。

哗啦！

血红剑芒闪烁，宛如无数染血的花瓣凋零纷舞，剑影闪烁如血，削掉了恶魔的四肢。

“哈……哈克罗，你……”血肉横溅，曼多萨惨笑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然而，这次与之前截然不同……

噗嗤！

苍白的发丝披头散下，一抹雪亮的光芒闪过眼瞳，克罗一剑刺出，不偏不倚，快如瞬风，直接卷碎恶魔的心脏。

这一次，没有废话，没有留任何余地，目光与身心都如利剑一样决然。

“哈哈……干得漂亮。”看着贯穿胸膛的银月剑刃，曼多萨忽然笑了。

从抛弃人类的身份那天起，他就为预料到了这个结局。成为恶魔让他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却遗失了最重要的“心”。

这15年来，缺少了“心”的他从始至终都是一具空无的躯壳，只剩下了欲望。有了荣华的物质，却永远丢了灵魂的本源，只能通过不断的杀戮麻木自己，让内心的空无稍稍被掩埋。

他是恶魔，却不是魔，只是由人心堕落而来的“空壳”，抛弃了人类的“心”换取到了魔的力量，却没有得到魔族的“心”。

当然，那些真正的魔也不会将那么珍贵的东西赋予他，因为背叛者……永远都是最低劣的，不值得拥有这种东西。

15年漫长而空无的存活，他一直在寻求解脱。但他内心是懦弱的，不敢独自直面死亡。

而如今，能被昔日的挚友终结，偿还他对光莉欠下的血债，或许……也是一种解脱了。

“绝望与欲望啊，哈哈……”在最后一丝生机消逝之际，曼多萨看向蔚蓝的天空，如果让他回到当初的15年前，在选一次的话……他会留在克罗与光莉的身边。

一切终于结束了。

光莉啊，你看到了吗？

克罗却长叹了一口气，施展圆舞血祭斩后的脸庞显得沧桑了许多，许久，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再无站立的力气，委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