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身体弯曲,视线下移,最后只能看到那双绣着繁杂花纹的黑靴,纹丝不动。
也没有期待之中的扶手和温和的“爹爹万万不可”,什么都没有。
脑海中闪过一抹苍白倔强的倩影,季连振天心头莫名刺痛,一股羞辱感席卷而来,他看不到周围,却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嘲笑他作茧自缚,恩果报应。
“吾等……拜见……殷王妃……”季连府其他人不甘不愿地开口,不甘不愿地跪拜,尤其是苏兰和她的一双儿女,几乎咬碎了牙根,却不得不服从。
季连襄烟跪过父母,为孝,跪过帝王,为忠,忠孝两全,神女冠名。
可谁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向这个废物行大礼。
行着标准跪拜大礼,额头贴着坚硬地面,碎石子硌得娇嫩皮肤隐隐作痛,季连襄烟浑然不觉,袖袍下的小手悄然握紧,一向坚韧的心性似乎被悄然撕开一条裂缝,屈辱,羞耻,不甘纷纷涌入,让人浑身难受。
卷翘睫毛微颤,遮住琉璃眼眸,看不清情绪。
如此细微的变化,却偏偏丁点不落地落入季连玥眼中。
“嗯,孺子可教也,起来吧。”
短短一瞬,却像过了几个世纪,清淡嗓音响起时,众人心底莫名松了口气,仿佛经过一场酣战。
转头看去,那抹黑色身影已经走远,衣袍随风摆动,墨黑长发随之摇摆,无端散发着神秘色彩,令人瞩目。
孺子可教?
膝盖还在发痛,苏兰就忍不住抱怨:“不过是个废物王妃,没有王爷宠爱,废妃是迟早的事。”
“住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季连振天脸色顿时沉下,冷喝。
苏兰吓了一跳,不情愿地闭上嘴。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苏兰说出那番话时,季连襄烟神色微动,似是想到什么,少女眉宇间染上几分朦胧。
季连玥一离开,不少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季连振天等人身上,季连振天气得想吐血,带着几人匆匆逃离现场。
“长青,咱们也该走了。”莫罕拍了拍灰尘,笑呵呵转过去,却看到自家孙子眼眶微红,直勾勾盯着某个方向。
顺着目光看去,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莫罕懂了,他笑了两声,拍拍莫长青肩膀,没说话。
“小姐,我刚才发现莫公子看你的眼神怪怪的。”绣歌紧走两步,神经兮兮凑上来。
季连玥眉毛一挑,她倒是没发现,不过当众给了季连府那帮人难堪,她此刻心情好的不得了。
心知自家小姐在感情方面神经大条,绣歌当即闭上嘴,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忽然灿然一笑:“小姐方才可真厉害,我从没见过二夫人那般吃瘪,就是不知道宋夫人在府中……”
“有季连墨,别担心。”季连玥无奈开口,抬手拢去绣歌耳边碎发,眼底泛起一丝宠溺。
绣歌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点头。
“草民东孜鸢,见过殷王妃。”一道清淡女声蓦然打断二人说话,闻声望去,鹅黄色衣裙令人眼前一亮,视线向上,素净脸蛋映入眼帘,那双深褐色眼眸波光流转,隐约闪烁希冀,直直看着季连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