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三年级三班的汪凡自然不清楚宋昕昕的心理活动，早上听到的那些，说实话，他真的没往心里去。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春情萌动的年纪，将眼中的人群分个三六九等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明白自己这样一个人，也就是纪小宁会拿他当个宝。而宋昕昕对他，绝对也是亲如兄妹的感情。后世经历过那么多的辛酸苦辣之后，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只有现在这个看上去身形单薄的女孩以及没心没肺的胖子。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早自习刚上没多久，大脸张把他喊到办公室。这个时间段，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寥寥两三个老师在，汪凡一一打过招呼，跟着大脸张走到他的座位前。
别看大脸张一张流氓脸，办公桌上倒是整理的整整齐齐。一个很像是吃过罐头剩下的玻璃杯放在左手的位置，边上竟然还有个折纸拼成的菠萝形状的笔筒，里面斜插着两支钢笔。看外形，应该是英雄牌的。
大脸张一副便秘的表情，低着头做沉思状。汪凡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斟酌道：“不太……顺利？”
大脸张把头一抬，左手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右转，直面汪凡：“小凡，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有啥说啥。你上次说的出书那件事儿，很遗憾，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汪凡将凳子拖过来，坐到他的身前，笑道：“张老师，您太谦虚了。以您的能力，您觉得我会相信您刚才这句话吗？”
大脸张感慨道：“着手方知难啊！也不能说没一点儿成果吧，呐，你看看。”
说着话，大脸张拉开抽屉，一把抓出六七个档案袋。不用猜，汪凡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他伸手捞起一个打开，果然是由薄薄的一沓稿纸写成的数学资料。他仔细瞅了瞅，觉得跟课本差别不大，定义、公式写的特别详细，各种符号画的也是惟妙惟肖。这样的一本书，完全可以取代课本，可惜跟汪凡所想达到的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异。
资料书，绝对不是课本的复制品，它的目的也不是定义、定理等等的复述。汪凡的要求不高，就是以最简单的、通俗易懂的语言或者例子，来让同学们完全理解，转过一直拗在心中的那道弯儿。显而易见的，大脸张所找的几位合作者，没抓住重点。当然，也不排除其中部分人有其它的心思。
“这是我和市一中的学妹一起做的，你也看看。”大脸张将几本档案袋划拉开，挑出两个扔给汪凡。
这两本倒是比其它的厚了一半还要多，汪凡拿到手中的，字迹绝不是大脸张的字迹，他那个大老粗，写不了这么隽秀的字儿。
不知道是他口中的小师妹水平高，还是他们一起下过一番功夫，纸上的东西有了点儿汪凡想要的感觉，定义、定理、公式之后，有些简单的小例题。虽然整体上看来，拓展不足，知识易点不够全面，难点不够深入，但相比于之前看到的几本，已经算是有了相当高的提升。
不管怎么说，汪凡还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请人办事和让人办事之间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草草翻过一遍之后，他将手中的资料整理好重新装进档案袋中，笑道：“张老师，可能我说的太过于笼统，您呢，也别灰心，好事多磨嘛。其实您写的这份儿，已经相当不错了。这样吧，我回去整理个样本出来，争取这两天送到您手中，您还要受累，再张罗着大家重新修一遍。”
大脸张也没想真的放弃，只是拿到手中的东西对他的打击相当的大。在把汪凡叫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决定，应付了事的那几个，这次将会被彻底的踢出局，大不了随便给他们点儿辛苦费。俗话说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满地都是。这地球，离了谁都是一样的转。
他知道恶人，自己这次是当定了。团队团队，只有志同道合才能走远。
想到这儿，大脸张点点头：“没什么受不受累的，拿钱办事而已。你有个范本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谱。如果都像现在这样，这书可真要写不成了。”
做了几年老师，大脸张的眼光还是没问题的。不过，也是当下拿到的这些东西差的有些离谱，压根儿没有出版的价值。后世家教为什么能那么火，还不是因为他们能教课堂上老师教不了的东西。他们现在想搞的复习资料，也要有自己的突出的地方，才能在这片市场中杀出一条血路。
汪凡摇头道：“张老师，您可别这么消极，这件事，您可是主力。”
大脸张感叹道：“小凡啊，我也不瞒你说，这没做之前呢，看别的参考书觉得这不好那不好，想着要是自己来写肯定如何如何。现在一动笔，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哪一行都不容易，成功从不是唾手可得的事儿。”
汪凡帮着把档案袋放回抽屉，忍不住奇道：“张老师，您在我们的心中可不是轻易服输的主儿，不能这么个小小的打击，就让您消沉如此吧？”
大脸张摆摆手：“放心吧，我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倒，只是感到自己以前井底之蛙不知天之大，有些感慨罢了。”
汪凡想了想，认真道：“张老师，我们这是第一次尝试，书没有定稿，略微做出些取舍也是没关系的，但综合性的练习和近年来的高考试题解析必不可少，您可千万多费点儿心。”
他这句话的意思，基本上是在明说如果各年级段的资料整理不够理想，完全可以舍去，绝不可滥竽充数，这也正合大脸张的心思。于是他点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宁可少，但要精。现在主要的是做市场，打出名气建立品牌知名度才是第一位的。该盯着的地方，我会严格要求。”
汪凡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他知道自己之前还是有些贪心不足，妄想一步到位，有些脱离实际情况。他现在十八岁的生日还没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三学生，没钱没人手，想要凭一己之力掀翻辅导资料市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