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们回京了,祁曜可高兴了。
庞太后听闻后也赶了过来,一家人在祁曜寝宫团聚……
如果不是那位陌生的年轻的女子在场,这样团聚的气氛一定是温馨的感人的。
庞太后和祁曜是开心得不得了,可夜颜和慕凌苍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都盯着祁曜身侧那身着华丽、气质高贵典雅、容貌比画中仙子还美的女子,满身的不自在。
慕凌苍虽然没见过自己母妃的真容,但也从祁曜珍藏的画中见过。面前这位女子与画中的人物一模一样,然而正是因为太过相似了让他无法接受。
他都已经二十好几了,而这个女子还像画中十七八岁时的模样,试问,要他如何接受自己的母妃竟比自己还年轻?
不是他盼着自己的母妃变老,而是违背了年轮的规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他都是如此难以接受,更别说夜颜了,心里吐的糟都快满缸了。
婆婆比她还年轻,这哪里是婆婆,直接说是祁曜给他们娶的小妈得了,估计这样他们更容易接受。
对夫妻俩呆愣的神色和看直的眼神,祁曜也不生气,毕竟他在陵园见到他的玲儿时他也是这般震惊,何况这两个小辈还从来都没见过。
他刚拉住儿子的手,年轻女子就热泪盈眶的走到慕凌苍身前,激动得哭声都在打颤,“这、这就是我的孩儿吗?”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颤抖的伸出手,先是握着慕凌苍的手腕,再顺着手腕摸到他的手臂、再到双肩、再到他绷得冷硬的脸颊……
最后泣不成声的抱住他,“我的孩儿……”
慕凌苍高大的身子绷得笔直又僵硬,眯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身前激动哭泣的女子,放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但他最终也没抬手。
祁曜只当他是激动得不知所措,还含着泪对他道,“凌苍,我知道你很难相信自己见到的,可是她确确实实是你的母妃,是那个为了生你而难产去世的母妃……她在陵园沉睡多年,因为没有沾惹到日月华光之气,所以她的容貌宛如当初。但她是真的活过来了,真的!”
庞太后也走到他们身边,对着孙儿慈祥的开口,“凌苍,我和你父皇都可以作证,她真的是你的母妃凤玲。这几个月我们朝昔相处,也问过她许多事,除了她在陵园沉睡中发生的事不知情外,其他的她都知道,包括和你父皇从小到大发生的点点滴滴,她都一清二楚。虽然看着她的容貌不曾改变确实很难相信,但她真的是你的母妃。”
凤玲抱着儿子哭得更是悲恸,那如线条般落下的泪珠无声的诉说着她对儿子的思念……
“孩儿……我的孩儿……我舍不得你……我真的好舍不得离开你……”
这场面煽情到极点,她的话句句催人泪下。
特别是她那一声声‘舍不得’让夜颜瞬间落泪。
她在那个世界就被亲爸亲妈当成球一样踢来踢去,他们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后,每个人都把她当成了累赘,除了付给她生活费,真的没有谁主动多看她一眼。她在那个世界的人生有爸妈生、有爸妈养,可却活得比孤儿还孤独。
在这里,夜芸把女儿寄养在别人家,几年才回来看女儿一次,虽说她对女儿有爱,可她的爱同样让女儿饱受了孤单和无助。
她内心对亲情是如此的渴望,更别说他这个从出生就没见到亲娘的人……
看着他缓缓的抬起双手僵硬的把女子拥住,她扭开头都不敢再看下去。
不管对方是真是假,这一刻就当成全他的心愿吧……
看着母子相拥,祁曜也跟着掉下热泪,并把母子二人都拥住。
庞太后使劲儿的擦着泪,手中的丝绢很快被浸透,宫女小心翼翼的缠着她,生怕她太激动而伤了身子。
眼前的这一幕,伴随着凤玲的哭声,除了他们外,周围的宫人也都悄悄的抹着眼角。
场面催情,气氛感人,夜颜吸着鼻子走过去,哽咽的唤了一声,“母妃……”
哭成泪人的凤玲闻声抬起头,看着她的目光带着陌生,也带着一丝激动,“这是……这就是颜儿吧?”
蓝铮拥着她一同朝夜颜看去,“玲儿,她就是夜芸的女儿夜颜,如今也是我们的儿媳妇。”
他对凤玲的举止亲昵,言语轻柔,看凤玲的神色更是充满了爱怜和深情。
这还是夜颜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与蓝铮私下对夜芸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她相信祁曜对凤玲是绝对珍爱的,但正因为如此,她心里的不安更是多了许多。
都说情磨人,往往这种用情至深的人最没有理智可言。
也难怪他在见到凤玲复活后如此激动、如此坚信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颜儿拜见母妃。”面对走向自己的凤玲,她也很自然干脆的跪了下去。演戏嘛,当然要演足。否则,这场戏就不好看了。
“颜儿快起来!”凤玲快速将她扶起,含泪的双眼温柔又激动的看着她,“没想到凌苍会娶你为妻,我真的好高兴。对了,你娘呢?听说她去了荣国,她现在可好?不知道她何时能来天秦国,我真的好想见她。”
“母妃别急,我大皇嫂有孕在身,我娘说等我大皇嫂身子养好些后就会来荣国。”夜颜乖巧的回道。
夜芸的去处她肯定是不会老实交代的,避免有些人拦路阻截。说她还在荣国,那有心人就去官道上慢慢等着吧。
听她说完,庞太后和祁曜都惊喜的围过来,母子俩异口同声问道,“雪儿有身孕了?”
夜颜对他们展颜笑道,“回太后、回皇上,她有了身孕,现在差不多有四五个月了。”
祁曜一脸欣慰,庞太后喜得见缝不见眼,“真是太好了,雪儿不但为我们争气,也为她自己争气。这孩子,也算苦尽甘来了。曾经我们对她冷落太多,可她还能不怨我们,这份孝心和善良真是很难得。”
她随即对儿子提议,“皇上,我们作为雪儿的娘家,你可得表示表示,千万别让雪儿在荣国抬不起头哦。”
祁曜乐得应道,“母后放心,儿子知道该如何做。”
看着母子俩如此喜悦,凤玲也赶紧道,“皇上,也让人替我为雪儿挑一件礼物吧?”
祁曜也乐呵呵的应下,“好好……”
夜颜暗中观察着他们,看样子祁曜应该是把他们这些人的情况以及各种关系都告诉了凤玲。
这也不奇怪,他在乎凤玲,对凤玲想知道的事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至于凤玲能大度接受祁曜的其他儿女,站在她的角度去想,应该也不是太难过的事。毕竟这么多年,祁曜身边不可能没有女人。
在场的气氛越发的温馨和美,凤玲一会儿对着慕凌苍诉说着想念之情,一会儿又对着夜颜诉说着她和夜芸的过去。
听着她含泪追忆往事,再看庞太后和祁曜也都沉浸在回忆中,夜颜知道她讲得应该都是真的。
这更加让她惊讶和疑惑,她说着曾经欢乐的时光,其中包括夜芸的许多糗事,甚至还有吕素的,让她好几次都开始怀疑自己误会了。
难道她真的是凤玲?
难道真如祁曜所说她是没有经受日月之光,所以才保有如此年轻的容貌?
可看着她与自己一般年岁的容貌,她又分分钟跳出温馨和美的气氛。
就算世上有驻颜术,或者是什么奇特的药水保留住了她的身躯,可她始终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娘说过是她亲手埋的凤玲,要是有那些驻颜术或者药水的存在,她娘也不至于那么大的反应,甚至一口咬定这个是假的。
看来,事情比他们想的还复杂。
她娘让他们先回来探底,可是就目前这个情况,怎么探呀?
人家可是什么都说得出来,包括夜芸进大牢的这种大秘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和慕凌苍只粗略的听说过,就算想从中挑点破绽都不行。何况庞太后和祁曜都在场,他们母子对当年的那些事也是一清二楚,试问,她和慕凌苍还能提出什么疑问?
除了容貌年纪,他们不能接受以外,在这个女人身上,他们找不到一点破绽!
慕凌苍的态度她一时分辨不出来,说冷漠吧,他对凤玲是有问必答,说热情吧,他语气低沉,除了一开始他的情绪有些波动外,此刻和凤玲的交谈,表情只能说认真。
许是知道他性子如此,庞太后和祁耀也没什么反应,也许凤玲从他们口中早知道儿子是这种波澜不惊的性子,所以也没有一点责怪之意。
站在他们的角度,或许还很理解,毕竟这对母子人生第一次相见,有生疏感也是正常的。
但夜颜最清楚,这一点都不正常!
慕凌苍看着冷漠,看着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但不代表他不会。
其他人是没见过他在丈母娘面前的样子,那种尊敬和顺从他可是做得麻溜又讨喜。
就在她思绪再度跳脱出气氛独自做着各种分析时,慕凌苍借着贴近而站的姿势突然点了点她的后腰。
她抬头微笑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他没有看她,但她也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对凤玲柔声说道,“母妃,凌苍赶路回来看您,这一路几乎没合眼睡过好觉,不如让他回去先休息,待他精神好些了,再来陪你?”
经她这一提醒,对面三位才发现他们衣裳褶皱明显,而且穿着便衣,神色也确实显露疲色。
凤玲赶紧道,“孩儿为了见我,这一路真是辛苦了。要不是颜儿提醒,我还真是忽略了。这样吧,你们早些回去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再进宫陪我们。”
祁曜也在旁边附和道,“你们是该好好休息,待明天再进宫也不迟。”
就在夜颜和慕凌苍准备行礼告退时,庞太后突然问道,“颜儿,心暖昕蔚可随你们回来了?何时带他们进宫与他们祖母见上一面?他们离开这半年多,哀家也很是想念他们。”
凤玲一听,也似才想起这事,赶紧问道,“是啊,你们何时把我的孙子孙女带来让我看看?太后不提,我都差点把他们给忘了。”
夜颜恭敬的回道,“回太后、回母妃,我们急着回来,因赶路匆忙,就没带他们在身边。我娘说,先让我们回来与你们团聚,等她来天秦国的时候再把孩子带来。”
对面三人都有些失望,不过也能理解,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
给他们行礼告退后,夜颜和慕凌苍径直回了魂殿。一路上,夫妻俩极有默契,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直到回到魂殿,进了房关了门,夜颜才开口,“凌苍,你怎么看?”
慕凌苍浓眉紧锁,沉着脸摇头,“连太后和皇上都难辨真假,我又如何分辨得出?”
他虽然没有否定凤玲的真假,但从他的话中,夜颜也听出了他的心思。
不过她还是想确定,“那你信吗?”
“不信。”
他脱口而出的答案让夜颜跟着点头,“我也不信。”
对方太年轻了!
天知道她跟这个婆婆说话,那一句句‘母妃’喊得她自己都怪恶心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不可否认,他母妃长得很美。如果说她娘是属于那种倾城绝色的俏佳人,那这个婆婆就像上等的美玉晶莹剔透,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当然,对她来讲,长得如何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婆婆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有另一个灵魂霸占了她婆婆的身体?
可这也不现实啊!
又不是刚死的人,那可是死了二十几年的人!
按正常现象来说,那都成一堆白骨了,就算活过来也只能是一具白骨精。
想到什么,她又朝慕凌苍问道,“你从她容貌上发现有作假的痕迹吗?”
“没有看出易容的痕迹。”
听着他回答,夜颜忍不住苦恼,“没有易容痕迹?意思就是她极有可能是真的了?可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真的没有破绽可寻!
慕凌苍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就这样吧,与其让自己整日为她心神不宁,不如等她自己显出原形。”
夜颜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现在反倒来安慰我了?”
慕凌苍没有笑,只是对着虚空叹道,“是我母妃我认,不是我母妃我也得认。她若是真的,那是我的幸,她是若假的,那是我的命。”
比起离开炽焰宫的时候,他的情绪变了很多,已经能够理智的看待了。
可正因为这样,夜颜却开始心疼了。
这番话要经历多少挣扎才能说得出来?
她伸手抱住他,都不忍心看他此刻的样子,“我知道去辨别她的身份让你痛苦,也知道你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也不想摧毁你心里的梦,但我希望你能真正的理智看待。她要是真的,我会和你一起孝顺她,从此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相亲相爱。可如果她是假的,就算你要怪我我也会拆穿她。因为你必须记住,母妃用命生下你,你再思念她,也不能为了满足自己心中的梦而让人亵渎她。”
慕凌苍也紧紧拥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点了点头,“我知道该如何做。”
夜颜将他推开,开始转移话题,一边替他宽衣一边道,“我让人把吃的端进来,先填饱肚子再洗洗,然后好好睡一觉。不管怎样,养足精神才是王道。”
这一夜,他们几乎失眠。
虽然说要好好休息,可躺在床上怎么都无法入睡。
听着他时而粗重时而低沉的呼吸声,夜颜干脆睁开眼把他盯着。
如此直勾勾的眼神,慕凌苍哪可能没感觉,跟着也掀开了眼皮,“怎么了?”
夜颜突然在被窝里扯他腰带,嘴里一本正经的道,“我看你半天睡不着,肯定是热了。来来,大家都裸着睡。”
与其让他胡思乱想久久睡不着,还不如做点别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昏暗中,慕凌苍冷硬的薄唇抽搐着。
就如此都睡不着,裸着睡还能睡着?
他假装不心动,任由她把自己扒的一丝不挂……
她有多久没有如此主动过了?好像除了第一次外就没再有过了。
就在他满怀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时,身上的女人趴着突然不动了。
“嗯,就这么睡挺舒服的,人肉垫子。”
“……”
慕凌苍低头看着她,唇角都快抽筋了。
他一丝不挂的躺着,她一丝不挂的趴在他身上,这样的姿势还能好好睡觉?
…
丽日——
夜颜刚让小婵帮着自己梳妆打扮好,门外就有丫鬟来报,“启禀王妃,祁太子来了。”
她朝门外回道,“让他到客堂坐坐,我稍后就到。”
她知道祁滟熠来的目的,多半都是打听玲妃的事。正好,她有事要拜托他和吕心彩去做。
想到这,她又朝小婵道,“去把吕姑娘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想请她帮忙。”
小婵应声去了。
夜颜从妆台边起身,看着房里的沙发和整体大衣橱,忍不住摇头苦笑。
这间新房他们成亲当天才搬来住,就住了一天然后就去了荣国,昨天回来心事满腹也没心情欣赏这些现代化十足的家具,总感觉冷落了它们。
虽然祁曜让慕凌苍多休息,但慕凌苍还是按时去了早朝。她也佩服死了他的精力,昨晚玩得那么嗨,他就睡了两个时辰左右,然后洗漱一番就去早朝了。
到了客堂,吕心彩已经坐在椅子上喝茶了。
祁滟熠就在她对面。
两人看着都挺安静的,但只要目光一对上,那就是你来我往的嫌弃。
这暗中流露出来的敌对气息让旁边负责斟茶倒水的丫鬟都倍感紧张,做事的时候都显得极其小心翼翼。
“王妃。”见到她来,丫鬟赶紧行礼。
“颜颜,你说有事找我,何事呀?”吕心彩起身小跑到她身前,笑嘻嘻的问道。
“心彩,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夜颜不答反问。
“习惯习惯,比我家还舒服!我昨晚睡得可香了,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就有吃的,哈哈……”
“你喜欢就好。”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夜颜也放心了。
“颜颜,你叫我来到底有何事呀?”吕心彩拉着她的手再次问道,“有何事你直接吩咐,最好多找点事让我去做,要不然我会闷坏的。”
“呵呵!”第一次听见有人求着做事,夜颜忍不住好笑。
她反拉着她的手,然后朝祁滟熠看去,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她也没过多客套话,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思,“祁太子,我想拜托你和心彩去陵园一趟。我猜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凌苍母妃的陵墓就在那里。”
祁滟熠皱着眉起身问道,“你是怀疑什么?”
夜颜叹了一口气,“要说怀疑,肯定的。只不过我和凌苍想知道现在陵园变成何样了,里面的棺木是否还在。如果可以,你们试试能否进入墓中,帮我查看一下墓中的情况。”
做这种事跟盗墓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要进入墓穴里面去的。
但她和慕凌苍不方便出面,如今祁曜和庞太后对这个凤玲都深信不疑,他们夫妻要是跑去陵园,要是让祁曜他们发现了,肯定会不满的。
那陵墓也不是普通的墓穴,没点本事的人跑去闯陵入墓,就算没有危险也容易被守陵园的人发现。
让祁滟熠和吕心彩一块去,也是希望他们能彼此帮着点,单请一个人去也实在让人不放心。
听她说完要求,祁滟熠很是诧异,“这……如此做对皇兄母妃极其不敬,皇兄可否同意?”
夜颜无奈的道,“这也是他的意思。”
凤玲复活,他们不可能要求祁曜再开棺验尸,只能靠自己了。
如果陵墓完好,如果墓中的棺木完好,那这个凤玲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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