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晴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并不久,好像才闭眼,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白色的天花板上装着白色的吸顶灯,圆形,没有任何装饰。
沐晴眨眨眼,第一反应是——我在哪里?
她慢慢坐起身,环顾四周。
房间不过几个平方,雪白的墙壁,棕黄的地板,放的都是些不成套的简易家具。
沐晴躺在靠墙的单人床上,床边有个矮柜,上面有个手机,还有几张零碎的纸钞。
这一切,都是再熟悉不过的。
沐晴急忙抬手查看,看过了还不相信,又去卫生间,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回来了?”她欣喜若狂,“不,我醒了,那是个噩梦。”
她对着镜子嘟嘴、皱眉,做几个鬼脸,忍不住哈哈大笑。
“咱们那个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哼着不成调的歌,她打算好好冲个澡。
可就在转头的刹那,镜子的边缘,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沐晴一惊,愣了片刻,开始做深呼吸:“没有,没东西,反光,是反光。”
她壮着胆在镜子上摸了摸,没发现什么,又前后左右地转头,也并未看到任何异常。
“是,就是反光。”喃喃自语自我安慰的同时,她拧开洗手池的龙头,想先洗把脸。
没承想,低头时,眼角的余光里,居然看到镜中的自己诡异地一笑,随后,被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并且,越来越强烈。
不对,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沐晴定定神,拿了放在卫生间的晾衣架,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来到房间,她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床上躺着个人,睡得正熟,熟悉的脸,熟悉的姿势,不正是她自己吗?
“我在床上……那我是谁……”她摸着脸,语无伦次。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忽然拂过一阵微风,吹落了床头柜上的纸钞。
沐晴弯腰去捡,正好看到门缝里,慢慢地钻进来一缕黑烟。
若是放在平时,她一定会以为是楼里起火了,可现如今,在经历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之后,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回来,噩梦,从未清醒。
黑烟不紧不慢地飘着,来到床前,停下,凝成一个人形。
沐晴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浑身僵硬,四肢冰凉,手里的晾衣架业已被捏变了形。
当黑烟凝成的人形越来越清晰,沐晴却看不到了。她眼前掠过一道白光,心脏像被紧紧攥住,疼得难以言喻。
“叮咚”,门铃响了,声音离得很远,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沐晴挣扎着想去开门,但她连自己的手脚都感觉不到。
门铃又响几声,终于归于沉寂。
疼痛在不断加剧,有一股力量加入进来,想将沐晴拉向某处。
沐晴非常害怕,但根本无力反抗。她被扯着,跌进了漩涡里,不停地旋转,直到再次失去意识。
“被困在煅神火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火那么快就熄了?”似乎也就是过了几秒钟,白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沐晴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端坐在马上,而马,正在走着下坡路。
“煅神火熄了?”她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冰天雪地的,多铲点雪盖上去不就能灭火了吗?”
“煅神火,一般的雪灭不了。”白琊以为沐晴在说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
“忘了。”沐晴摊摊手,“她想拉我陪葬,把我往火里推,我热晕了。”
“晕了?”白琊不信,“晕了的人还能说话?那个宫伎不行了,火快灭了,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是吗?”沐晴哈哈一笑,“估计是热糊涂了吧。”
说着话,她想到了之前在结界里发生的事——对,一定是因为那个病恹恹的女人,第一次她出现,自己不能动了,第二次她出现,自己索性连意识都没有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琊的手,轻轻地放在沐晴的肩膀上,“那宫伎手里肯定有术士给的东西,因此才能点起煅神火,但术士可不会再给一样能灭火的东西。”
“云霞,她叫云霞。”沐晴不喜欢白琊口气里的鄙夷,“我当时热得眼睛都睁不开,真不知道——反正火肯定不是我弄熄的。”
“你知道我在对付的是个巫蛊师,你知道紫楹铃,你也知道作为力士,如果用御风术停留在半空,时间越久损耗越大。你是从异世界来的?你的异世界也有这些?”白琊的声音低了下来。
沐晴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压抑,一动都不敢动:“有……有吗?被你一说,我也不知道了。”
白琊沉默着,手始终不离沐晴的肩膀。
“大王,不瞒你说,我可能是生病了。”沐晴真怕他会突然发难。
“哦?”白琊示意接着说。
“我大概是在被带过来的时候撞到了头,撞傻了。”沐晴的脑子转得飞快。
白琊一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沐晴想,她现在还不清楚女人的身份,不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好事还是坏事,更不清楚白琊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因此,她并没有提及那个女人:“我有时候会想,可能,我以前是个厉害的人,但是在过来的路上出了意外,把学过的都忘光了。说不定,你说我知道的这些,就在我的记忆里藏着,刚刚是看到了熟悉的景象,忽然想起来了一阵子。”
而沐晴说的这种情况,白琊时常得见,一时之间,倒也不能肯定是在胡编乱造。
“你看,像我这种病吧,急是急不得的,只能慢慢地恢复,所以,你就别再问了,我真的、实在是不知道。”沐晴见白琊有了动摇的迹象,赶紧再加一把劲。
“那你知道什么?”白琊终于拿开了手。
沐晴暗暗松一口气:“我被围在火里,差点成了别人的陪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琊“哼”一声,冷笑以表达不满。
“大王,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沐晴其实也是好奇的。
白琊不理她,一路沉默着回到王宫,下了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沐晴如释重负,简直想高呼“万岁”。
“回来了。”身后,夏远山的声音响起,“看你心情不错,这一晚,应该过得挺好。”
沐晴讪讪地笑笑,转身打算离开。
夏远山一步跨到她面前,蹲下:“山上怎么样?周围有出路吗?”
“呃……我……”沐晴嗫嚅着。
“把这事儿给忘了吧?”夏远山似是早有预料,相当平静。
“不是,你听我说。”沐晴想要解释,抬起了头。
在两人眼神接触的一刹那,夏远山现出了惊讶的神色。
“怎么了?”沐晴不明所以。
“没事,你说。”夏远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碰到巫蛊师了,还有巨灵兔狲,还差点死了。”沐晴一口气道。
“这巫蛊师能唤得动巨灵兔狲?”巫蛊师擅长控兽,夏远山很自然地就把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其实,也不能算是她叫来的。”沐晴撇撇嘴角,“兔狲是冲着白琊去的,因为白琊把它的幼崽给杀了。”
夏远山“哦”一声:“巫蛊师就是你碰到的奸细。”
沐晴一愣,回想起来,云霞说起话来确实娇嗲无比,和那天在草丛里最初听到的一模一样。
“难怪……”难怪这么耳熟。
“走,回房再说。”夏远山伸出一只手。
沐晴爬上去坐好:“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远山笑笑,不答,回到房间关好门。
“一群人里是不是有巫蛊师,很好判断。”他把沐晴放到桌上,“巫蛊师会养蛊、用蛊,会控兽,也擅长蛊惑人心,他们在的地方,往往有人不由自主地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事后还懵懵懂懂的,所以,宫里有个巫蛊师,白琊肯定很久以前就发现了。”
“那他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沐晴想不通。
“巫蛊师可不好找——他拖到现在,是因为找不到。”夏远山在桌边坐下,“山就在王宫附近,巨灵兔狲一出现,白琊马上就能知道,巫蛊师也能知道。这是上古灵兽,实力不可小觑,换了我是巫蛊师,也会想办法去会上一会。”
“可是白琊说,她能力不够,叫不来。”沐晴忆起了当时的对话。
“巫蛊师的存在,是肉中的刺,白琊要拔了这根刺,让它自己浮出来是上策。”夏远山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点了几个点,“他想要巫蛊师动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巫蛊师‘这里有个灵兽,可以杀了我’,可是他也知道,凭混进宫里的巫蛊师的实力,根本唤不来巨灵兔狲,所以……”
“所以,他事先把幼崽杀了,这样,其实不用巫蛊师,兔狲也想把他碎尸万段。”沐晴恍然大悟。
“控兽之前,巫蛊师和兽会有交流,要么以武力使其屈服,要么用食物或其他东西诱惑。”夏远山点一点其中一个水滴,笑起来,“这个巫蛊师去找过巨灵兔狲以后,估计喜出望外,觉得这一次是稳操胜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