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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说全是虚张声势。”蝉息有些不开心了,“他们是愈新洲过来的,又可能是高官子弟,要是让秦晔知道了,赶他们回去事小,真要深究起来,指不定能查出什么呢——光看那偷偷摸摸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私越边境,要不就是隐藏了真实身份进来的。”
“秦晔是谁?”沐晴没听过这个名字。
“煦扬的国王。”蝉息一脸“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
“子书家是谁家?”沐晴索性问个明白,“尤正则是谁?秦杉又是谁?”
蝉息瞪着大眼:“夏远山都没说过?”
沐晴摇摇头。
蝉息朝赶车的士兵看看,略微压低了嗓音道:“子书是王后的姓氏。这一族也算家大业大,宅子就建在离曲家老宅不远的地方,只有老父老母还住在里面,要是曲家老宅真炸了,波及到那里……嘿嘿。”
顿了顿,接着介绍道:“尤正则是煦扬的大法官,为人刚正不阿,很受百姓爱戴,他手下人不多,但都是精兵强将,据说……”
话到这里,蝉息突地住了嘴。
“据说?”沐晴被勾起了好奇心。
蝉息的肚子里是什么都藏不住的,要他把话憋回去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于是,他又朝赶车的士兵看一眼,凑到了沐晴耳边。
“据说,他想联合民间的反王势力,另选新王。”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为什么?”沐晴觉得这可是件不得了的事。
“因为秦晔没用啊。”这对蝉息来说倒不是新闻,“他是生在太平天下的,从没带兵打过仗,对千年前的那场风波仅仅只是听说,总以为没了‘圣物’的妖族不敢再来了。我觉得吧,他一点不像个国王,说难听点,就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文的靠季秉仁,武的靠两个侄子,自己就到点了在大殿上坐坐,装模作样地看看请愿书,偶尔去王宫附近巡视一下,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宫花园里喝茶下棋,喂喂鱼,逗逗狗。”
沐晴“哦”一声,心生羡慕:“那过得可真是舒服。”
“就是太舒服了。”蝉息略微坐直了身子,“你看看他,再看看白琊。”
沐晴不由地忆起了在北王宫的那段日子。
白琊总是早出晚归,即使不外出,大部分时间也是在书房度过,整个王宫里几乎没有娱乐设施,不当班的士兵多是在练功,喝茶下棋喂鱼逗狗这类消遣,根本看不到。
“想另选新王的人肯定不少。”想着,沐晴撇撇嘴角道。
“嘘!”蝉息忙让她小声,“对,是很多,就连王后的弟弟,都认为自己是更好的人选。不过这些,秦晔完全不知道,在他眼里,煦扬国泰民安,所有人都支持、拥护他,他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明君。”
“那……”沐晴忘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还有个谁?”
“秦杉。”蝉息立即接口,“煦扬大军的总司令,秦晔的亲侄子。”
“有两个侄子吧?还有一个呢?”沐晴想起来了。
“秦霄,王宫侍卫统领。这两人是亲兄弟,父亲是秦晔的胞兄,很久以前就死了——如果还活着,国王应该是他。”蝉息居然对煦扬王室成员之间的关系还挺了解。
“国王难道不应该是握着军权的吗?怎么大军的司令和王宫侍卫的统领都是别人?”饶是沐晴不太懂关于权利纷争的道道,也认为这样不妥。
蝉息笑着摇摇头:“对很多人来说,本家的侄子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家人,况且兄长死后,这两个儿子也是被接到宫里养大的,算是很亲近了。”
沐晴稍微理解些了:“那是不用担心。”
“什么不用担心。”蝉息“嘁”一声,“换了是你,你想想,爹如果还在,自己就是王位继承人,兄弟俩无非是个第一第二的问题,现在国王变成了叔叔,继承人也成了堂兄弟姐妹,自己被排到了老后面,你甘心吗?更何况现在这国王做得还……”
说着,微微摇了摇头,又接下去道:“叔叔愿意照顾侄儿,婶婶未必愿意,又不是亲生的,也不是没有亲生的,所以这些年,侄儿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很会察言观色,宫里宫外的形势看得清清的,哪个都是在等候时机,哪个都有个小算盘,连亲兄弟俩都不能互相信任,还不用担心,根本是心腹大患。”
沐晴算是懂了,忍不住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两个侄子,一个大法官,一个国舅,还有民间势力,要是都出来,不,哪怕只出来一两个都够呛。”
“嗯——”蝉息用力点头,“还有一个季秉仁呢,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天,还有?!”沐晴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吵吵什么?闭嘴!”赶车的士兵极为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沐晴缩了下脖子:“不会连王后也……”
“那倒不至于。”蝉息跟着埋下头,“她就是富家大小姐的样子,连带她女儿也是,还是那庶出的小公主,小小年纪,听说,很有见识。”
“那国王身边就没有个可靠的人吗?”沐晴居然替秦晔操起心来。
蝉息想了想,说:“大王子,应该是靠谱的。他长得像祖父,性子也像,很多年前,我曾见过他几次,带着个心腹法师,言谈举止和父母都不太一样。”
“你说,我们会被带到宫里去吗?”沐晴趴在窗口往外看。
“看这样子,总不会太为难我们。”蝉息无所谓,“去哪里都好,不外乎问清底细,该杀杀,该放放,该谈谈就谈谈。”
沐晴见他说得轻描淡写,以为是已经想好对策了的:“我们说不说实话?”
“那可由不得我们。”蝉息一摊手,“你看这马车,慢慢悠悠的,不管这队人的头儿是谁,现在肯定正在打探消息呢,等到了目的地,保准能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你就是想再多也没用,见机行事吧。”
“不会带到哪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刑讯逼供吧?”沐晴脑中尽是可怕的画面。
这话却像是提醒了蝉息,令他眼前一亮。
他思索片刻,凑到驾车的士兵脑后的小窗前:“大哥,尤大人是不是要带我们去廉义门?”
那士兵很明显是愣了下,紧接着便恶声恶气道:“闭嘴。你们絮絮叨叨地在后面聊这半天我也就不管了,但不该问的别问,到时候自会知道。”
随后,任凭蝉息好话说尽,又哄又骗,都不再发出半点声音。
“你怎么知道是尤正则?”沐晴问。
蝉息坐回到她身边,略显颓丧:“人不多,看起来都挺厉害,训练有素的样子,最有可能就是尤正则的人——不过,秦杉手下也有类似的精兵,不好说。”
“希望是尤正则。”沐晴对法官有先入为主的好印象,认为他们都应该是正义的,讲道理的。
“希望是。”蝉息吁口气,“秦杉心思没那么细,更冲动些,要是落在他手里,也许开头还好,到后来没了耐性,就不好说了。”
这时,马车放慢了速度,驶进了两扇大开的铁门。
门是漆黑的,上面横五排竖五列地钉着黄铜门钉,衔着门环的瑞兽状似麒麟,额头上立有独角,怒目圆睁。
门上挂块匾,也是黑色,上书“廉义门”三个金黄大字。
沐晴从窗户里看到了这一切,稍感安心。
没承想,马车刚停下,一群人冲进来,不由分说将沐晴和蝉息按倒,捆牢双手,堵上嘴巴,在头上套上黑布袋,押着他们到了另一辆马车里。
沐晴一声都不敢吭,心里直是叫苦不迭,想什么大法官,跟劫匪简直没有区别,同时怪自己乌鸦嘴,说什么刑讯逼供,怕是要一语成谶了。
蝉息则是兀自挣扎不休,怎奈力不如人,被推推搡搡地按在了沐晴身边。
车门关上,马匹扬蹄,往某处飞奔。
沐晴努力扭着身子,想用被绑在身后的手去碰蝉息。
蝉息有相同的想法,动作也更灵活,扭几下,先碰到了沐晴。
两手相触,都知道对方无大碍,便不再动弹。
好在这次,过不多时,马车渐渐停下。
车里的两人都很是紧张,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外面非常安静,间或有一两声鸟叫,偶尔有匆匆而过的脚步声。
蝉息沉不住气了,双手用力,想要绷断绳索。
沐晴被捆得极结实,绳索已嵌入皮肤,不提用力,稍微动一动都是折磨。
“别动,手会被割下来的。”这时,有人打开了车门。
蝉息喉咙里“呜呜”直叫,恨不得一头将那人撞死。
之后,又听不到说话了,只是有人来,押他们下车,到了房间里,才替他们松了绑。
双手一旦自由,蝉息迫不及待地将最近的人一把推开,扯下蒙头的黑布袋,抠出堵在嘴里的木球,甩手就扔了出去。
他的目标是站在面前不远处的男人,那个在曲家老宅的院子里带队的男人。
“尤正则,别欺人太甚!”蝉息已然认定,他就是煦扬国的大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