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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婷姐姐抱以同情的“落花”,这时的确格外焦灼,这大半年来,连秦霁都有了拒之千里的借口,贺烨已经好些时候没有与“庸脂俗粉”们逢场作戏了,故而越发不适应,没想到的是这个任氏,看似不善酒力,实则颇能豪饮,一时半会儿竟不能将她灌得糊涂,贺烨只好忍耐着秋波颇颇,以及那越来越明显的挑逗,很有点想抡起酒注把人砸晕的冲动。
到后来甚至都想摒息运功,抵制这女人身上的阵阵熏香了。
其实不怪任氏准备不足,实在因为除了少数人以外,谁又能想到晋王殿下厌恶花香呢?再者任氏眼看有宠那三位,身上都没有熏染浓香,她今日也只采用了淡雅的香息,却不料正应了“恶其胥余”之说,晋王殿下厌绝一切太后耳目,就算任氏是匹汗血宝马,估计也不会让这位产生丝毫好感,管她身上是熏香还是泼糞……
终于等到,江迂小心翼翼呈上两盏一路送来未洒一滴的祭月酒,贺烨知道王妃已然“脱困”,却更加“归心似箭”,不待江迂将那托盘放下,如释重负喘匀一口气息,他便说道:“上来一注晋阳烧。”
哪来的晋阳烧?江迂呆愕,但眼看着殿下那如伏寒霜的目光,顿时醒悟过来,看来是要上王妃自酿的烈酒了。
正好听任氏惊奇:“妾身只听说过剑南烧春,还未听说晋阳烧呢。”
贺烨眼中寒霜顿消,又再温暖如春:“章台园中所藏,自非寻常难见,今日该着袖袖口福了。”
江迂险些没有笑场,袖袖?大约殿下怕不记得任氏闺字,专程给她起了个“昵称”,人家跳水袖舞便叫袖袖,还好扈娘逃过一劫,劳动殿下记住了闺字,否则岂不是要叫“剑剑”?听人耳里,还以为是“贱贱”呢!
他刚一应诺,又听一声提醒:“别忘了用白玉酒注。”
江迂便是一凛,明白过来殿下是让他直接将那绝嗣药加入酒里,可殿下不是也要陪饮吗?那药虽说是针对女子,谁知道对男子是否也有害处?万一要是……
虽提心吊胆,却也不敢违令,只好再应诺一声。
任氏哪知道这对主仆之间的“心有灵犀”?尚且好奇:“为何这酒要用白玉酒注?”
“因为玉手执玉注,方才不负佳酿醇香。”贺烨说起甜言蜜语来,也是眼都不眨一下。
“殿下真坏。”一声娇嗔,秋波微横,却又适可而止,看似自说自话的一段,隐藏多少机心:“妾身尚在闺阁时候,曾看过一卷杂书,书上记载仿佛是京山县一带流传风俗,都说中秋夜,若能连饮两盏祭月酒,拜月时许下那心愿必然会被月神知闻,并得到满足。”
那风情万种的一双眼,便笑盈盈地看向晋王殿下手中那盏祭月酒。
“是谁正往楼上来?”贺烨却忽然蹙紧了眉。
“应是江总管取了酒回来吧?”
“哪有这么快!”
任氏也不由紧张起来,格外担心是心存不甘的婷而故意过来捣鬼,连忙过去楼梯口张望,甚至还下去了几步,然而除了几个留在下层候令的奴婢,哪有不速之客?任氏满头雾水转来,却见晋王殿下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不但手里那盏祭月酒一滴不剩,连桌上那盏也空空荡荡,任氏这才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扑上前去,趁机倚进殿下怀中,一双粉拳便冲肩上轻轻数擂。
“殿下竟连妾身祭月酒也讹诈了去!妾身许下那愿望可不能应验了。”
贺烨开怀大笑:“这就叫偷鸡不成反蚀米。”轻轻握住了不依不饶的粉拳,安抚道:“你许下什么心愿?有本大王在,难道还能落空不成?月神远在天宫,本大王才是近在眼前,袖袖做何舍近求远呢?”
“殿下这话当真?”
“殿下什么什么打个逛语?”欺骗起敌人来,贺烨可是一点不觉亏心。
当任氏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将那心愿说出之后,某殿下那笑容,越发地意味深长,修长的手指挑起女子精巧的下巴,仿佛亲近,又若即若离:“这心愿嘛倒不算得艰难,不过可得要看袖袖你诚不诚心。”
便也咬着任氏耳朵说了几句话,直将任氏听得双靥飞红,粉拳又再不依不饶地擂了上去。
贺烨陪着好阵打情骂俏,心中越来越不耐烦,终于是盼到江迂送来了那注烈酒,眼瞅着任氏斟满一盏,贺烨却将另一爵杯夺在手里:“我这晋阳烧,却有一种独特饮法,首回饮用之人,须得连饮三杯,若不醉,方能敬酒。”
这明显是胡诌的话,任氏却当然不想拆穿,依言饮了三杯,得意道:“虽说果然要比普通酒水醇烈,妾身却还不至于那样无用。”
便要斟酒。
不防贺烨却运生一股暗力,集中于指尖,这么虚空一弹。
虽说贺烨这时的功力,还不足够杀人于无形,不过对付任氏这么个弱质女流,当然足以让她手腕忽地酸软,将那白玉酒注“咣当”砸在案上,摔得四分五裂。
任氏并未察觉是中了暗算,还道当真不胜酒力了,又担心晋王动怒,连忙告罪。
贺烨当然不会如此小器,瞪了一眼江迂:“还不让人上来收拾!”当即又半搂着任氏安慰:“多大件事,值得如此紧张?不就是个白玉酒注?只要袖袖欢喜,百十个砸来听响也不算什么。”
江迂听得嘴角直抽搐,暗道:真是老糊涂了,凭殿下智计,哪会陪着任氏饮那毒药?还真是杞人忧天,不过殿下这逢场作戏,真是到了炉火纯青地步,瞧将那任氏哄得,心花怒放几欲喜极而泣,殊不知今晚之后,她那些盘算彻底落空!还想着早一步生下庶长子,加害殿下后母凭子贵?活该这蛇蝎妇人不得好下场。
却忙不迭地唤人上来收拾残局,一边又送了好几壶烈酒上来。
贺烨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是将任氏瀼了个迷迷糊糊,眼神涣散不说,舌头也大了起来,也便见好就收,搂着人说:“也该安置了。”
于是一前一后坐上肩與,到了他那间布满机关的寝卧,趁着婢女们服侍任氏沐浴时,贺烨开启暗门,已经乔装妥当的苗冬生走了出来,恍眼看去与贺烨似如一双孪生兄弟。
“今后还是得用迷香,这女人酒量也太了得些,就算王妃不心疼她这好酒,我也没这么多耐烦心!”贺烨没好气地交待。
擦肩而过时,重重一拍苗冬生肩膀:“接下来看你了。”
又说“流水”,其实与婷而一同赏月,尚不够半个时辰,婷而便道:“虽说已然夜深,那任氏今晚又不得空,却也难保其余几位不暗中留意玉管居,照我如今与十一妹貌合神离这关系,不宜耽搁太迟,好在殿下稍后脱身,也能陪着十一妹饮谈赏月,并不会辜负这一年一度中秋佳节。”
说完意味深长一笑:“我那些话,十一妹不信也罢,不过从今之后,十一妹自己留心,便知我所言不假。”
十一娘暗叹道:也难怪婷姐姐误解,殿下这段时间的确有许多怪异之处,可哪里是因为动情?应当果然是我那夜醉酒,说了什么隐情,引起了这位疑心,虽不至于追究,但也有试探之意,偏那些隐情,同样也不能告诉婷姐姐,只好由她误解下去,不过横竖也不关要紧,为着将来裴郑二族昭雪平冤,我总不能与贺烨一直有名无实,早晚也会走出这一步。
不过送走婷而之后,十一娘也不愿再独饮,她可得防备着又再过量,被已动疑心的贺烨套问出什么话来,故而只闷坐赏月,大觉索然无味。
长安习俗,中秋节时兴熬夜,若能彻夜不休,便得健康长寿之说,十一娘虽说不信,但明知贺烨今日只能来玉管居“避难”,她若是早早睡了,不陪着守夜,说不定那位又会怪她心存诅咒,不知想出多少借口来刁难。
可谁知晋王殿下还要多久才能脱身呢?
十一娘不由对碧奴叹道:“也不知薛少尹与尹明府是否还在清风观,过了中秋,师公便要回去洛阳,饯行也就罢了,师公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只是我连抽空陪同竟都不能够,眼看着明日休沐,今晚正有空闲,却偏要等着殿下……殿下今晚可不能在章台园与玉管居两处外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