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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一定是小产了!
这是一孺三媵心中的笃断,却唯有秦霁一人欣喜若狂,险些没忍住将嘴角高高翘出,连忙垂下脸来带头应诺,一个字也没有多问,温顺乖巧的把管家之权暂时交回王妃,转身回了旃风苑。
谢氏在王妃那张镇定自若却严肃冷漠的面容上实在看不出更多的内容,她也不敢多问,更加不会质疑。
齐氏却是满腹疑惑:王妃收回管家大权,将众人禁足,显然是要追察柳姬小产一事,可王妃明明已经有所防范,任氏又根本不能插手朝晞苑里饮食熏香之事,那么她是如何做到让柳姬小产滑胎呢?任氏手段如此了得,王妃这回真能察出证据?可要万一无法察明真相让晋王信任,这回至少也得担当疏忽之责。
她很想为王妃分忧解难,只才张了张嘴,就见王妃冲她微微颔首:“不用担心,我让诸位暂时禁足,也是防备着再生是非,诸位只要约束好各自仆婢,切忌私下议论,我担保不会怪罪任何无辜。”
这话也只是安心的作用,齐氏根本便听不出来更多详细,也情知王妃不会再说更多,于是也应诺礼辞。
原本以为怎么也会禁足几日,却没想到次日就有玉管居仆妇过来交待:“宅务之事暂由王妃经管,媵人们却不需再禁足,尤其齐媵人,这几日需代王妃面见孟娘子等,关注抚恤军属之事,今年虽说屡传捷报,军中仍然难免伤亡,许多儿郎是再也无法与家人团聚了。”叹息着礼辞,又咕咙一句:“明明就是自己身体症候引发滑胎,偏咬定是被人暗害,不是没事找事是什么?纵然伤心,那也得有个限度。”
齐姬并没将那句咕咙听得分明,但并不妨碍打听到了事态发展,她的乳媪四处转了一圈儿,回来便禀报道:“柳媵人当真是小产了,但经田医正诊治,仍是宫寒症候促发,柳媵人许是太过伤心,一口咬定是遭了算计,殿下竟然也听信了这话,拷问田医正不说,又在外头请了好几个医者为柳媵人诊脉,不过说法均与田医正无异,殿下自昨晚,便一直留在朝晞苑中,今日连王妃也不许进去了,老奴听仆婢们议论,朝晞苑人,对王妃冷嘲热讽,怕不是柳媵人怀疑王妃害她小产,在殿下面前挑唆生事吧。”
而秦霁那处,却被江迂质问:“惠风明明把十香摧交了出来,柳媵人怎么依然中了暗算?孺人可知惠风是否还留有毒药,最近几日惠风有没有鬼祟行为?”
果然还是发现了十香摧!但秦霁一点不觉忐忑,因为江迂既然是这问法,当然代表晋王并没有怀疑她,只不过是怀疑惠风而已。
“说是把毒药都交给我,但手头是否仍有,我也无法确定,至于惠风这几日言行……倒也没有什么蹊跷之处,她心心念念,仍在承宠于殿下。”
谢氏听了“病症导致小产”一说,却是满腹狐疑:倘若是任氏下手,王妃必定不会任由田埠楔作出这样的诊断,难道说……王妃虽然利用任氏暗算柳氏,却并不打算趁机铲除任氏?那岂不是说明王妃根本不愿阻止太后暗害晋王?又或者是王妃没有察觉我的暗示,更或者是这回任氏不及下手,柳氏便自己小产了?
她没有办法确断哪一个猜测才是事实,当然,就算有法子验证,谢氏也不敢再有更多的举动了。
相比晋王妃与任氏,谢氏简直便如蚂蚁,轻易就能被一根指头捻死,更没那胆量去承担太后的雷霆之怒,她对晋王的迷恋还远远没有达到舍生忘死的地步,甚至于在没有确定晋王妃的心思前,谢氏根本就不敢主动接近晋王,因为她非常清楚,只要晋王没有摆脱将死之人的命运,就算她能获得几分宠爱,等着她的依然是孤苦伶仃的结局,太后若连晋王都不愿放过,还怎么会放过晋王子嗣?她就算有幸生下子女,到头来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子女夭折,连自己说不定也要陪葬。
那并不是谢氏期待的人生,与其那样,还不如维持现状。
故而当婷而“小产”事故看似告一段落,最最失望彷徨的人,竟然是谢氏,于是她紧跟着便“重病”一场,压根也不打算再经管什么后宅事务了。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起初并没有出乎众人意料——
尽管柳媵人伤心不已,殿下遗憾子嗣夭损之余又格外怜惜,但长伴安抚消沉渡日并不是晋王的作派,柳媵人尚未康复,章台园里便又开始了花天酒地、琴歌艳舞,某日殿下宿醉刚醒,江迂便听禀惠风捧着一盅药膳求见,正巧前一夜是任氏侍寝,离开时听见江迂正在训斥婢女:“秦孺人也真是,明知殿下不喜她纠缠,三天两头就让仆婢送汤送水,殿下压根就看不上眼,更不说这几日心情正烦躁,怎会搭理她?去告诉惠风,就说孺人一片心意殿下领会得,可实在不耐烦应酬她,让她消停一些。”
又听那婢女说道:“惠阿监这回可不是奉秦孺人之令,是从玉管居来,禄阿监也随同一齐呢,声称王妃忧心殿下宿醉不适,特意交待了惠阿监亲手烹熬一盅药膳,担保正合殿下口味。”
任氏心里着急,便直直盯着江迂,巴不得他连王妃的情面都不顾。
江迂眼珠子却是一转,立即转变了口吻:“原来如此,老奴倒也想起来了,殿下可不是夸赞过惠风厨艺?快些把人喊进来吧,殿下刚醒,正抱怨没有胃口,还是王妃想得周道呀。”
这个老狐狸!
任氏心中腹诽,就想转身回去搅扰了惠风的如意算盘,却又生生忍住了。
既是王妃有意提携那贱婢,自己居中破坏,岂不会让王妃迁怒?柳氏这几日正忙着挑唆晋王怪罪王妃,也难怪王妃如此焦急把惠风推出来争宠,只要惠风得了晋王心意,必定也会赞许王妃识趣,柳氏再无理取闹下去,可占不了上风。
任氏当然不会认为对她而言,婷而失宠更比惠风得宠有利,但她却不敢明晃晃地破坏王妃的计划,这要是王妃一怒之下,推她出来顶罪,她可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边往外走,任氏又再忖度:柳氏不大可能以牺牲子嗣如此巨大代价嫁祸王妃,大约是因小产正在气头上,抑或是打算利用这出意外打击王妃,然而王妃明显不会坐以待毙,要是我为了对付惠风,破坏王妃计划,王妃冲我调转矛头,柳氏必定会顺水推舟,惠风那贱婢虽然是个隐患,我却不能为此成为众矢之的,也只好……今后再想法子铲除惠风了。
任氏往外,惠风往内,自然会当面相遇,阿禄只是促成惠风能够顺利进入章台园,并没有跟着进来,于是两人俨然成了狭路相逢的状态,惠风仍是谦恭的姿态,任氏也端出一贯的矝傲来,冷冷乜视惠风:“三年以来,我竟是最近才听闻惠阿监有一手好厨艺,若我早知道,起初便会求请王妃恩准,让惠阿监侍奉左右了。”
这话听来是惜才的意思,实则是指明二人身份悬殊,明晃晃的示威。
惠风倒也沉得住气,垂着笑脸:“婢子不过是会些疱厨杂务,怎比得茂林姐姐稳妥周道?任媵人身边离了谁,都不能离茂林姐姐呢。”
这话听来是自谦的意思,实则却是在警告任氏:纵然我与你出身有所差距,你是什么底细,我却一清二楚,无非都是为人刀匕罢了,大家各凭手段而已,难道太后会因为你是世族出身就放心予以重任?想让我侍奉左右,你以为你有那权力挑三拣四?茂林分明就是太后指定在你身边监视,她可是最最警慎之人,只要你胆敢毁损太后计划,你且看茂林会不会替你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