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带着一屡晨光,从北南下。
那是一个戴着斗笠,衣衫素白的少年,头上斗笠已经有些烂的不成样子,少年身后一只雪白的狐狸,怪异的是,那只狐狸竟然有六条尾巴!
风波已定,齐桃戈路过北阴山,直抵临安城,此地已然距长安已经不远,已是小寒,不知觉间出家已有大半个时月,齐桃戈远眺着南方,长安就在哪里,若是自己御剑飞行,数息就至。
时间如白驹过隙,过得很快,这是齐桃戈两世以来都认为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要抵达长安城,这一路行来,路上的风景早已看透,乏善可陈,也没什么故事,只路过关山杀了只恶鬼,途径西漠遇见一个扎马尾辫的姑娘,在北阴山下收了只混乱人间的狐狸。
齐桃戈本无意那波澜起伏的人生,此刻却觉得不胜快意,如蛟龙入海,翻起一片浪花。
临安这座边城往来人流众人,有河流蜿蜒穿过,一波碧水泛起涟漪,加之绿林常青,婀娜多姿,着实引人入胜。
城内更是热闹,街道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摊点遍布,一眼纵观,满是烟火气息,一派祥和。
齐桃戈寻了一出高雅的酒楼,平静入睡,这些年齐桃戈已经不用再刻意打坐养神,真正的修行在于无时不刻,在于返璞归真。
夜晚的临安城下起了小雨,久久不停,似乎要把仅有的日程再拖上一拖。
可是临安城已至,太安还远嘛?
小雨过后,古城略显朦胧,道路上也显得有些潮湿,次日在这片朦胧中、在这潮湿的古道上多一道单薄的身影,若是寻常百姓遇见,便会远远避开,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毕竟齐桃戈太过超凡脱俗,如同仙家弟子,毕竟这类人少有在这市井之途遇见。
昨夜的雨水打落了冬来盛开的梅花,可花香任在,随风飘十里,沁人心脾。
距离太安越来越近,驿道上的人流逐渐多了起来,有商旅也有官兵巡游,偶尔还能遇见宗派的弟子,傲然的漫步于此。
齐桃戈见过剑阁衣角上的长剑银丝刺绣,此刻也明白了这些宗派弟子的傲然,因为他们衣衫上有着太阳的流纹刺绣。
每个宗门都有属于自己的标志,譬如剑阁以剑为魂,以剑为荣,于是剑阁中人才把长剑绣在了衣衫之上。而书院以道法神授为理念,于是将太阳作为书院的神徽,任何非书院的弟子不可将此神徽印在衣角。
对于此事,齐桃戈也是与宋别这闲聊时才知道的,如此说来,吕文浩那身长袍上的那朵桃花便也解释的通了,那朵桃花是代表了桃山,是桃山的象征。
斗笠下的齐桃戈思索良久,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笑的有些开心,心想那么以后就用桃花吧。
道虽弥,若行便终会到达,直到某一刻,天色都已然有些晚,齐桃戈终于停下了他的脚步,静静地驻足远望。
齐桃戈曾听宋别说起过,太安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此刻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一抹向往。
“是有些蔚为壮观,难怪让人心驰神往!”
眼前是一座古老厚重古城,大道笔直纵横相连,街道上各式各样的人群来往,喧嚣却又热闹,人群鱼龙混杂却又显得无比繁华。战争在城墙上留下的凹凸痕迹让它显得更加沧桑,那昂首挺立的飞檐让这座古城显得甚是威严。
古城内阁楼无数,且风格一致,四方相连,气派华丽,楼阁皆是木雕镂花,风雅别致。
这就是太安!不愧为天下传唱。
这座城市的名字齐桃戈有些熟悉,虽然此太安如似记忆中的古长安,但还是将他拉扯进了前世的回忆之中,将那个世界与如今的存在相结合。
于是齐桃戈饮着酒,久久伫立,喝个不停,直到醉意袭来,才放荡不羁、迈着意气风发御剑而起,直入长安城,仿佛这一刻就注定要为这座城市留下最精彩的故事,为后人传唱。
少年御剑如风,不受这天地桎梏,或许这一刻才是他真正的自己。
反正真正的济北的世子还未出发,这一刻的自己只是桃戈。
所以齐桃戈此刻身处太安,便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没有了身份的束缚,如何不能寻求真我,再说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剑破长安苍穹,在云层中穿梭,时而又折飞直下,低到楼阁的高度,从空中俯视,偌大的长安华灯初上,一片辉煌夺目,脚下是百万众生。
长剑上的齐桃戈潇洒快意,随意将壶中的酒洒落,如同要与座古城共饮,肩头上的狐狸来回跳个不停,显得有些激动,相比于自己的低空跳跃,这才是真正的飞行,而对于这个少年更是钦佩。
夜市的长安人流不消,剑光掠过头顶,惊起一方百姓,此刻坐落于长安的各个角落的人群,纷纷仰头,往那天空望去,觉得太过耀眼。
“天呐剑仙!快看,是剑仙!”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纷纷举目望去,也都看到了从天空快速划过的那道身影,渺小却又在各自心中无限放大!
穿过云雾,剑光再次落下,沿着河流在太安穿梭,两岸的阁楼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在火光的照射下如黄金一般,将这城市点缀。
漂浮在人间,却又在天上,城内除了书院弟子,还有诸多前来参加典礼的宗门弟子,此刻望着盘旋长安城上的那道剑光,心中都翻起大浪,心想这是哪位前辈。
偏于长安一隅的一家店铺,此刻有一位浑浑噩噩独臂老人突然望向了天空,浑浊的双眼突然迸发出精光,嗤笑自语:“想来又是哪座山门的长老,自诩入了道境要来长安威风一把。”
老人有些幸灾乐祸,悻悻笑道:“有意思了,这些年里太安城像一潭死水,还臭的让人发慌。”
太安城辽阔,济北城都不能望其项背,齐桃戈迎风御剑,肆意穿梭,最后决定往那京城飞去,再放眼量去一览脚下紫荆城。
剑光临近京城,突然有阵法如同复活一般,暗光如波纹流转,最后化作一条蛟龙,身躯盘绕形成牢笼,竟然封住了御空飞行的齐桃戈。
据传言,此阵名为诛仙阵,为书院夫子为仙律所创,可聚天下气运,可挡道境神通修士,护佑着长安京城。
难怪少年会被这古阵所挡。
京城禁空,这是长安内所有修道之士人尽皆知的常识,就算是那些权掌一方的大修士都默认此事,入京也都规规矩矩落地而行。
醉酒的少年心想真是无趣,于是双脚一震,脚下的长剑传来轻鸣,剑意比先前强了无数倍,此刻如一根锋利至极的刺,扎在了囚笼之上。
刺啦刺啦,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在那阵法上响起,只见那阵法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最后不断蔓延,无限扩大!
浩瀚的囚笼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剑光瞬息穿过,越过了紫荆城头,越过了宫殿,在这京城肆意穿梭,犹如无人之境。
好不快意。
“禁闯京城者,杀无赦!”
京城深处无端传来一道森然的命令,声音如同穿透了空间,传遍整个长安,震慑人心。
一排排御林军黑压压一片,早已严阵以待,更有数道隐秘的身影早已守在了京城各个角落,毫无疑问,那道剑光已然是瓮中之鳖。
齐桃戈随意用一缕剑意将那道声音击散,此刻酒醒了大半,停留在空中,斗笠下的脸庞显得有些凝重。
“这般不讲道理么。”
一条黑色的影子,如蛟龙冲天而起,毫无征召的向着京城上空的那道身影划去,四周的天空变得有些扭曲。
那是一条墨色如碗粗鞭子,观其材质应可称法宝,那条鞭子牢牢将铁剑束住,任凭少年如何用剑意割裂,都不能摆脱它的束缚。
长鞭一拉,御剑少年从空中狠狠落下,将白玉石铺平的地面砸出了一个人形深坑,坑内久久没有动静。
御林禁军很快将深坑围住,一位中年满是疲倦的出现站在了深坑前,雪白的发丝凌空飞舞,手里还拿着一条不起眼的鞭子,但所有士军望着这道身影都恭敬见礼,眼中带着敬畏。
秘府天级统领,大汉都护,世称冷血铁衣的于文靖,位列青云榜,赫赫有名。
数道黑影从四周赶来,望着那道深坑,心中都生出一抹畏惧,对着宇文靖参礼,“参见都护。”
宇文靖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这几个自己倾心栽培的秘府弟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位秘府都护凝望着那道深坑,冷漠说道:“敢擅闯京城,阁下当真是好胆魄。”
宇文靖眼眸中射出两道犀利的光芒,直视面前的深坑。
深坑传来一声轻咳,一个戴着斗笠不见面容青衣修士,正狼狈的从深坑爬了出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提着只狐狸,嘴上还骂骂咧咧道:“痛死我了,话说太安城的同道都是这么打招呼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