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书院的火热,京城却显得有些压抑,自那斗笠剑仙一剑冲天,夺目的剑光,照亮了整个长安,诛仙阵破,京城彻底失去了赖以依持的防护,秘府也元气大伤,只怕数年内难以重回巅峰。
宇文靖纵然万般悔恨不该如此莽撞,但也无济于事,只得尽快将此事报禀圣上,领受责罚。
诛仙阵破关乎京城安危,天下气运,事关重大,当日宇文靖便带伤入宫面圣,刘巽果然雷霆震怒,斥责他办事不力,此等人物非但没有被拉拢,反而彻底与朝廷决裂,并将太安千年大计的诛仙阵给毁了,如此后果刘巽如何不气!
好在天子圣明,自知此事也不能全然怪罪在宇文靖的头上,反而是那剑仙,你本事大御剑也就罢了,却偏偏要来京城惹事。
宇文靖保住了都护一职,却受命彻查那斗笠剑仙的身份,可转眼便是数日,依然一无所获。
于是此事便就此搁置,随着于岚回府复命,并将北阴山下大妖惑乱人间之事一一禀明,宇文靖本无暇顾及此事,可当他看听闻混乱后,还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当真是祸不单行,秘府天地玄黄共计一百零八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外有妖人作乱,宇文靖没来生出一丝伤感。
“吸食阳元,幻化人形。”宇文靖冷哼,“妖狐一族当真是如那跗骨之蛆,除之不尽。”
于岚愕然,妖狐一族?她自幼加入秘府,曾藏阁内看到过关于妖狐许多宗例,若是任凭妖狐成长,一旦化身九尾,哪怕是秘府尽出,也只怕难以为继。
“待我伤好,亲自彻查此事。”
“是,都护。”
于岚归京后,也终于知道了京城所发生的大事,诛仙阵破,秘府师兄尽数受伤,就连都护也都制不住那斗笠剑仙。
此事一位铠甲汉子进府,神色惭愧,于岚点了点头,喊了声师兄。
“如何?”宇文靖询问道。
铠甲汉子低沉道:“启禀都护,我搜查了京城百里外,无一所获,应该是御剑离开了。”
宇文靖怒道:“身受天劫,必是重伤之躯,还能御剑飞到哪去?”
于岚沉吟,轻声劝慰:“都护,这等高人恰逢此事来太安,必然是为同派弟子护道,所以我秘府不妨在书院守株待兔。”
“最好希望他有那个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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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像壶中的酒水,喝过一口便少了一口,时间也是如此,过了一日便少了一日,当朝阳在太安升起,新的一天便意味着开始。
那些时运不济、失去希望与信念的人都说每一天都是无趣的重复,都是晨阳初升,再到落日余晖。
可到底还是另一种说法被认可的多些,苟日新,日日新。于是当朝霞映着黎明,新的一日就此开始,但对于所有修道之士而言,这一天有着决然不同的意义,因为书院的典礼将在此日召开,久违的盛世将拉开序幕。
此刻的书院内比太安城酒楼的火锅还要显得沸腾,问道场上挤满了修士,有参与大比的,也有前来一观这天下大比的。
书院虽偏于太安城一隅,却如巨龙之巢,在千年的风雨中依然傲然林立,久远的殿堂建筑为太安平添一抹色彩,云山上有超然的气息不经意走漏,给所有前来的参加典礼的年轻弟子带来不容侵犯的神圣。
书院打开了山门大阵,又早已做好了接待登记,此刻虽然人流汇集,却还算井然有序,典礼将持续数日。
如此天下盛世,数年难得一见,前来观礼的修士竟然有上千之多,也有大多达官贵人前来观看热闹,书院等闲视之,却并未拒之门外,这点经费对于传承千年的宗门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书院将所有前来观礼的修士接引至问道场,此地原本是书院弟子切磋演武之地,后被专属拓建成为典礼之地。
问道场中四方相围,书院弟子独占东场,朝廷位居西场,于是其余大小宗门只得被安排在了另外南北之场,好在问道场实属宽阔,轻易容纳下了上千人坐落。
剑阁三人被安排在了南场第一排,宋别若有所感,视线回望而去,坐在西场第一排左列的人正是火锅楼上所遇的死胖子曹祺,此刻正对着身边另一身黄袍莽衣的华贵弟子低声附语,两人脸上带着戏谑,还不断向着剑阁三人望来。
“殿下,你看那女子身段,当真是极品,比之公主殿下也相差无及了。”
当提到温婉儿时,曹祺注意到了后者冰冷的目光,于是连忙掌嘴,生怕惹怒了这位太子殿下。
刘晟肆意打量着静坐南场前排的李烟,眼中多了一丝淫邪,至于身边那碍眼的少年,他没有停留任何多余的目光,因为在京城还没有他刘晟得不到的东西!
“不急,待大比结束,我让宇文叔叔废了她功力,再抓回我寝宫,至于那个不开眼的少年,会被挑断手脚打进大理寺,让赵玉树前来取人。”
曹祺连身点头恭贺,“殿下英明。”
一剑东来,吸引了所有观礼者的注意,一道灰色身影落在了问道场中,身影正是书院外院院长,东场上爆发出神宗弟子一阵热烈的呐喊。
张天翼摆了摆手,从袖中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措辞,于是照本宣科的念了起来。
“书院自开派以来承蒙天下同门敬重,如今道门大兴、百花争春,而上一届书院典礼已有十年之久,二来我书院将与皇廷为表同心,大先生奉夫子之命,收温婉儿为第六弟子,特此邀天下观礼见证!”
问道场上掀起一股浪潮,比张天翼登场时狂热上了无数倍,显然这位温婉儿名声远扬,深得人心。
一身白色长裙,青丝三千如瀑,容颜倾城,面纱遮不住,清风带清香,蝴蝶萦绕在她的身旁,远观如似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神圣又不容亵渎。
问道场上一片寂静,显然都被这位出场的圣女美貌所惊住,果然传言不会凭风自起,审美也大都如一。
饶是静坐南场的李烟,纵然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却也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宋别饮了一口酒,眼中虽然有一份欣赏,却无端摇了摇头,最后喃喃低语,“我就说是不如师姐美的嘛。”
赵岑岑也点头赞同,马尾辫子前后晃荡个不停。
南场的某个角落内,传来窃窃私语,生怕被他人听到了去。
“臭竹马,那就是我们小师叔的未婚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了。”
吕青梅望着那被千人敬仰的少女,生出了一丝自卑感,于是转头朝着木讷的少年问道:“臭竹马,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少年傻笑道:“自然是青梅师姐最好看。”
“这还差不多!”吕青梅脸上重新回归了以往的自信。
问道场上,温婉儿缓缓踱步走到了场中央,与张天翼并列,恭敬见礼后,又对着四方所有人躬身行礼,无论气质风雅还是处事礼节,一样不差。
少女心想,这一刻终于站在了这里,成为夫子的亲传弟子。
张天翼轻轻点了点头,对温婉儿端庄举止表示了认可,随即开口说到:“公主殿下自入书院以来,刻苦修行,道法突进,傲世年轻一代,又为我大仙律公主殿下,大先生收受夫子所托,代师收为亲传弟子。”
场下一片哗然,尖叫不绝于耳。
张天翼正要为温婉儿戴上玉冠,却有一位修士站了出来,所处的位置正是东场的书院弟子,那是一个少女,嫉妒让她早已失去了理智。
“我有异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望去,正是外院的弟子李倩。
张天翼忍住了心中怒火,别人不捣乱就罢了,好好的典礼竟然是自家宗门弟子生事,于是厉声问道:“李倩,因何异议?”
李倩笑了笑,“温婉儿师姐天赋比我高,加之夫子授意,我无话可说,但温婉儿师姐已有了婚约,日后相夫教子,又如何能成为夫子弟子。”
一语成谶,问道场上一片哗然,温婉儿被赐婚约之事在长安早已人尽皆知,可没有人会傻到在这个场合上提出来,如此便是公然站在了朝廷与书院的对立面。
可李倩的言语无疑成为了导火索,让所有不愿温婉儿出嫁的青年才俊,或是不愿看见书院与朝廷关系越发密切的人找到了一个充足的借口,于是附议声越来越多,成不可遏制的趋势。
李倩还在奢望自己能成为夫子弟子的那一刻时,突然感受到张天翼冰冷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似乎觉得做错了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却又很快平息,温婉儿展示出了她独当一面的能力,“我与那藩王世子素不相识,此事本就是父皇一事兴起,非我本意,待那世子进京,我会亲自走趟京城,向父皇禀告缘由,收回成命。”
声音温婉,却清晰可闻,听闻此言,那些附议之声也都不了了之。
西场刘晟也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掩不住他心中的喜悦,朗声开口:“我也会站在碗儿妹妹一边。”
所有观礼修士纷纷侧目,原来与自己同坐场中的人竟然是仙律皇子,难怪能受到书院厚礼相待。
都传言太子殿下疼爱妹妹已久,如此看来,不似作假。既然温婉儿承诺,更加上太子见证,所有人也都无话可说。
“谢谢皇兄了。”
刘晟一脸真诚,点头致意,并示意张天翼继续召开典礼。
典礼多了一段小插曲,可并没有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只有东场的李倩陷入了绝望与冰凉,她知道自己只怕少不了院内的一顿责罚。
南场上坐落的吕青梅撇了撇嘴角,对着魏竹马说道:“没人跟我抢小师叔了,可我本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生气,或许是替小师叔觉得不值,千里迢迢进京,却要被对方退婚,不过也好,反正这样的小师娘,我是喜欢不来的。”
望着少女一脸忧愁,魏竹马心中骤然也十分不是滋味,于是安慰言道:“师祖常跟我念叨说小师叔是那仙人转世,师姐你不要生气啦,我们找到小师叔就好了。”
“可是臭竹马,可是我们没钱了嘞!”
“那若是没找到小师叔,我们岂不是要睡大街了。”
吕青梅用力给了少年一记板栗,“都怪你,每顿吃那么多,我们多在书院蹭住个几日应该可以吧,大家门派,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