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佛教中一种说法,称之为“业果”。
在世之时人所做之事,去世之后则会在另一个世界作为因果报应重现。
简单来说,常让人做好事。给出的理由是积德,为投胎转世得一个好人家“做准备”。如果以较为专业的口吻来说则是——今世苦果源于前世的恶业,今世的善业可感后世善果。佛教也好、其他教也罢,都在提醒着人们做善事,积善果。
但对某些人而言,这些观点是不被认可的。对他们而言,及时行乐是最重要的。毕竟没有人能够确保是否会有下一世,前世今生的理论于他们是不成立的。他们更珍惜当下。
对于亚洲某个国家而言,投胎重生是存在的。但这与你在现世所做的因是无关的,你现世所做下的“业”,是在地狱审判的时候的凭据——即评判因素。在人死后,要经历杀人狱、懒惰狱、欺骗狱、不义狱、背叛狱、暴力狱、天伦狱。分别审判你的罪恶、怠情、欺骗、不义、背叛、对弱者实施的暴力、以及对父母家人的态度。当你能够通过这7个审判,你才能得到重新投胎的机会。
跟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警告你、告诫你,好好做人。
我现在要去找一个快要过世的老先生,可以的话,我打算亲自送他最后一程。
这世上,多数人不值得我耗费精力和花费时间。但其中当然还是有值得和我见一面的人存在。他们身上共同的特征是帮助过很多人,而且他们的内心也是充满着善意的。
你可能觉得这很像小学生礼仪手册。不过这的确是对人们最大的考验——当你经历了人间种种,是否还能像年幼时的你一般保持一颗“对这世界温柔”的心。
其实赶路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不算太难。难是难在怎么才来刚刚好的出现在我要去见的那人的面前。因为他与我曾经没有一面之缘,所以我不会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就出现在他身边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那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我刚才所“送他最后一程”,现在又说“不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这最后一程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
后者指的是他在心电图转为海平线、意识潜藏入深海里的那个过程。前者指的是他闭上眼睛后,前往下一个轮回的路。人们往往在那条路上迷茫,他们需要一个指路人。不过就平常而言,那位指路人是长期失踪的。人们只能在轮回的路上谨慎前行,稍有一个不小心或者不注意,就可能掉落到某个万丈深渊中。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缺少指路人的引导。他们很容易走上不该走的路。
不过即将过世的这位老先生就属于有资格被引导的存在。这不像人世间所说的vip特权,这是连黑卡用户或者是超级vip都没有的待遇。唯一决定因素就是他生前的所作所为。
在世的时候无恶不作,在这条路上就会比常人遇到更多的坎坷,甚至是无路可走的窘迫。
在世的时候多多行善,在这条路上则会较常人顺利,路更宽敞,弯路也少。
既然还有一点时间,则跟你说说这位老先生的故事。
说起来老先生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没有拯救世界,也没有阻止坏人胡作非为。他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做了一份很微小的工作。而我所欣赏的正是他这份微小工作,欣赏他多年来的坚持。人们常说,只有开创先河的人才会被人们谨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之后的效仿者大多都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这位老先生只是做了一件你我都会做的事情,“指路”而已。
但厉害是厉害在他坚持了快二十年,一般来说一件事情坚持那么久已经很是让人尊重了。更让人在意的是他所做的这件事,某种意义上是很枯燥的。并且他不以此为“赚钱”的活动,而是单纯凭借着自己的善意去做这件事。
我曾在1951年留意到一封往来于大洋两岸的书信,书信两头的人们都怀着一颗真诚的心为对方所着想。尽管双方最后至死都没能相见,抱着遗憾各自逝去。这对世人来说当然是一个遗憾的故事,但对我而言来说不是,对书信的双方也不是。那一次其实是一次巧合,恰好我有时间和经历能够引导他们在另一头相见,在另一个查令十字街的84号。在那之前,友谊不太算是我经常留意到的感情,我印象中为友情引路的只有两次。最早的那一次还是为了七个喜欢在竹林里喝酒的小朋友。
抱歉回忆起往事忘记说正事了。如我之前所说,这位老先生致力于为他人指路,身上会挂一块写着“义务指路”四个字的牌子,在寒冬里也不休息。在夜晚他人坠入梦乡的时候,还在灯下晚上梳理着那座城市里所有的车次、车站名称,并全部抄写在笔记本上,再按次序排列、汇总。他熟悉街道周围的每一条道路、每一个建筑,熟悉到达某个地点的最短路线,为来自天南海北的问路者节约时间。
我不太打算用煽情的话语继续说他的故事了,因为我本身也不算是感情丰富的一个人。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时间要到了。
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了,我不会干扰人类的生死。即使是看着病魔带来的苦痛,我也只能假装没有看见。某种程度上是冷血的,这我不否认。
老先生眼睛紧闭着,嘴上还带着呼吸面罩。而我就那样把手抱在胸口在他床头站着。虽然他的家人也在旁边站着,不过他们看不到我就是了。
手表的指针快要跳到那个指定的时刻了,于是我转身走出了病房,在门边站着等他。家属的哭喊声传了出来,其实我有些反感这些哭喊。往往人们在将死之际已经是很坦然了,觉得一切都就那样吧,随风去了。当他们心满意足准备坦然离去的时候,往往就是人间出来的哭喊会让他们舍不得离去。我忘记是谁告诉我的,这种哭喊声、家人友人的不舍,会把死者的灵魂撕扯,导致剧烈的疼痛。只有灵魂下定决心远离,这种疼痛才会消失。所以听到这种声音,我的心头也会有一些感慨。
从我这里是可以看到老先生也有些不舍的站在家人的身边。他的眼睛里是一种深情,是对自己家人的爱,所以我也不打算催促他,就是静静的等着他。这算是我对他的一种温柔。
我听着秒针跳动的声音有些犯困,不过还是终于等到了老先生出来。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不舍,更多的是对人事已尽的淡然。他应该也意识到人们不能看见他了,所以当我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有些意外。
“小伙子,你能看到我?”老先生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而我没有打算正面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背,然后问“胸口现在不痛了吧?呼吸也不困难了吧?”
“不..不难受了,我现在感觉很好。”老先生也是这才意识到身上的不适已经都消失了。
“那走吧。”我没有停留,快步离开“我走前面,你跟好我,别走丢了。”
随后我推开医院的大门,外面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白皙而平坦的、平坦而宽阔的。我想了想,还是拿出了一块牌子戴在了身上。
老先生的步伐是要慢一些,当他走到我身旁的时候,我刚好带上那块牌子,上面也写好了四个字。看着这四个字的老先生笑的很灿烂,轻轻摸了摸那块牌子。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说到“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哈哈,小伙子,我想问一下,我现在应该往哪里走?”
“天堂。”我笑着回应。
“那,请问一下天堂怎么走?”
“老先生,这边走,您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