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风如同利刃，似乎要一寸一寸切割开人们的皮肤，将那寒冷灌注于体内。
李白衣看着这一片萧杀的荒凉，突然心中生出无限惆怅。
他究竟该帮谁？
一方是肆意掳掠，杀人如麻的塞外异族，一方是跋扈骄奢，吞食昏昏草的虎狼之师。
若是他帮助异族，那中原那历历在目的残破景象恐怕又会多出几处，那难道是去帮助黄天问？可是异族的百姓，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一向果断敢决的李白衣竟然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不论这两方哪一方获胜，受苦受难的都是黎民百姓。
杨洛秋蕙质兰心，猜出了一二，于是走上前去对李白衣说道：“白衣，你是不是心中有事难以决断？”
“公主猜得不错，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施为，不知道该去帮谁。”李白衣苦笑道。
木雨婷却说道：“这又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呢？当然是帮助咱们大隋朝的军队了啊。”
“可是我怕黄天问的军队食用昏昏草后，会变成一群麻木不仁的杀人武器，若是那样，岂不是放纵他们伤害百姓吗？”李白衣说道。
“那你也决不能去帮助异族！这其中有三点原因。”木雨婷正色道。
“哦？那你说说，倒是哪三点原因呢？”看见木雨婷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李白衣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这第一嘛，你是大隋的子民，你从小喝的是大隋的水，吃的是大隋的米，虽然咱们也曾经被囚禁在洛阳，但是不要忘记，咱们走到哪里也还是大隋的人。大隋人不帮大隋，那岂不是于理不通吗？”木雨婷说道。
李白衣点点头，说道：“继续，说下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族自古以来就是很难教化的，虽然我没有洛秋妹妹有学问的，但是对于这些异族的事情也是略知一二的，咱们若是当东郭先生，早晚反被其啄，所以这个仁慈是要不得的，因为他们从来都是不讲信用的一群野蛮人。”木雨婷说道。
“哦？为何？”李白衣问道。
“你们应该听过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吧？周幽王宠爱褒姒，想要废了申后之子，也就是太子，那时申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联络了异族前来声讨褒姒。可结果呢？周幽王这个昏君是死了，褒姒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可是那些异族一看中原那么多奇珍异宝，竟然就赖着不走了，若不是后来的秦襄公与郑王等人驱走了异族，这中原还指不定是谁的呢，可见异族之人是决然不能信的。”木雨婷信誓旦旦说道。
李白衣心道，这事与现今相隔如此之远，况且此异族非彼异族，怎好拿来比较？但是当下也不好反驳，只好点点头，让木雨婷继续说下去。
“这第三嘛，那我可就是为了你考虑了。”木雨婷说道。
“为了我？”
“是啊！你想想看，你现在虽然出了东都洛阳，可是你父亲的冤屈还没有被洗清，而你呢，又背负着在降妖坞想要刺杀元灵王的罪名，而且不是降妖师身份的你还一直在擅自降妖，破坏了朝廷颁布的规矩。此时你若是再帮助异族与朝廷军队作对，你觉得今后在这江湖和天下，还能立足吗？”木雨婷问道。
木雨婷的一番话，让李白衣不由对其刮目相看，心想这个平日里看似粗心大意的雨婷，内心果然十分缜密。其实她所说的这些，也正是自己所担心的。
木雨婷见李白衣沉吟不语，不由歪着脑袋问道：“喂，我说的对不对呀？你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心里对我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了啊？”
李白衣大笑道：“那还用说，我看你不是女飞贼，应该叫女诸葛才对呢。”
杨洛秋也跟着笑道：“是呀，没想到姐姐你能够审时度势，说的如此有理有据，妹妹我也是十分佩服呢。”
木雨婷第一次得到两人的一直夸赞，心中就别提多得意了。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应该先去探听一下双方的虚实，纵然是决定帮助朝廷军队，也绝对不可以让他们滥杀无辜，致使百姓生灵涂炭。”李白衣正色道。
三人商议已定，于是继续前行。塞外地广人稀，再加上一场大战在此展开，普通百姓早已经躲的躲，跑的跑，李白衣想要找个当地人一问究竟，竟然也是费了不少力气，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让他们寻觅到了一个牧民。
但是这个牧民的身边并没有牛羊，也没有马匹，只有他孤零零一人在草原上游荡着，仿佛是流离失所的难民。
当他注意到李白衣等人朝自己靠近时，奋力从腰中拽出一把弯刀，惊恐地看着李白衣等人，不住后退。
可是他的身子太过虚弱，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可能摔倒一样。
“这位小哥，你不用害怕，我们并非歹人。”李白衣安抚道。
“你们......你们是隋人？”年轻的牧民看出了李白衣等人的装束，知道他们并非自己族人。
“我们是隋人，但却不是朝廷和军队的人，而只是路过之人。”李白衣耐心解释道。
“滚！都给我滚，我不管你们是过路人还是朝廷的人，总归隋人都是该杀的恶魔，长生天是不会饶恕你们的！”牧民依旧挥舞着弯刀，一步步的后退。
木雨婷哪里有耐心跟他在这里耗着，当下用手指道：“好你个牧民，我们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竟然这样对我们，看我给你点颜色！”
说罢木雨婷抢步欺身，已经来到了牧民身旁，牧民哪里是木雨婷的对手，当下一惊，一刀挥出，却早早落空，木雨婷脚下一绊，那牧民本就身体虚弱，这一下更是应声而倒。
“哎吆！”
“别动！”
“你们杀了我吧！反正我什么也不会说的！”那牧民虽然年轻，倒是十分倔强。
李白衣心中感叹：“都道是中原之人恨透了这些异族，可谁又能想到，这些我们眼中的异族之人，竟然也会如此恨我们呢。如此冤冤相报，不知何时是个了局。”
想到此，李白衣不由问道：“这位小哥请了，我们只是听闻此处有两军交战，想要劝说两军休兵，以免百姓受了牵累。”
那人看看李白衣，又看看他身后的木雨婷与杨洛秋，不由冷笑道：“你们要杀就杀，何必在此取笑于我？”
“你这人真是欠揍，谁又取笑于你了？”木雨婷气道。
“难道你们不是在把我当傻子吗？隋人来了十万人，漫山遍野，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就凭你们三个人却要想去劝说他们罢兵？这不是骗人又是什么呢？”牧民双手抱在一起说道。
李白衣慨然一笑道：“小哥尽管放心，你只要告诉我们隋人军队现在何处就好，剩下的事情你自不必管。”
“你们......你们真的要去劝说隋人罢兵？”牧民看见李白衣那坚定的眼神，不由问道。
“正是。”
“好，你们愿意去送死，我自然也救不了你们。我已说过，隋人来了十万之众，漫山遍野，并不难找，你们只要顺着此处一路向东而行，估计过不了两三个时辰，就会看到一片山脉。我们当地人叫那里虎牙山，他们的营帐就设在那里。”牧民说道。
“如此说来，那真是多谢了。”李白衣一边道谢，一边伸手去搀扶牧民。
可是没曾想牧民却是突然手一挥，哼了一声道：“谁让你们谢了？你们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的百姓贪得无厌，不断外迁侵占我们的土地，你们的商人唯利是图，以次充好欺骗了我们草原多少牛羊宝藏，更可恨的就是你们的军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呼延朝虽然是个普通牧民，可早晚也会与你们一战的！”
木雨婷气哼哼说道：“好啊好啊，呼延朝你可真是个英雄少年呢，既然你这么痕隋人，怎么不去加入你们族人的军队，与隋人大战一场啊，为何偏偏一人躲在这草原之上，做个缩头乌龟呢？”
呼延朝听后不由脸色一红，随即把头一扬说道：“你知道什么？我去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但是他们不要，说我身体太弱。”呼延朝支吾道。
“哈哈，我看你们族人的军队倒是没有说谎，就你这样的身子板，还是不去的好。”木雨婷笑道。
“好了，雨婷，洛秋，咱们还有要事在身，赶紧动身吧。”李白衣对木雨婷与杨洛秋说道。
当即三人不再理会呼延朝，而是按照他所说的向东而行，呼延朝看着他们渐渐远去了，才缓缓站起身来。
这个刚才还踉踉跄跄，举止吃力的牧民，此时却异常利索地将弯刀收入腰中，伸手轻轻弹去了身上的尘土，看着李白衣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哼，李白衣，你终于还是来了。这样也好，就让你的自负付出代价吧！我们之间的仇还没有结束呢，现在看来却不用我亲自动手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当你死的时候，我一定会去为你收尸的。”牧民轻声自语着，转身缓步离开，向西北行去，那步伐，矫健地就如同一只猎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