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绵绵莫名其妙的回答:“什么又苦又甜的,我怎么闻不到?”
“姑奶奶你长这么大没被毒死可是万幸。”
“我打小便是百毒不侵。”唐绵绵得意道。
“巧了,我一身铜筋铁骨,刀枪不入。”此时腕上的那只冰冰凉的手也终于挪开,温瑜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补充道,“如果我能学成金刚伏魔十八式的话。”
叶子阳嘴角微陷,抿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一盏茶的功夫即能辨出酸辣苦咸涩五味,公子的嗅觉远异于常人。”
“哪里哪里,谬赞谬赞。”
“怎么样?他是什么毛病?”唐绵绵急忙问道。
“没病。”
噗哧,温瑜没忍住。
唐绵绵瞪了他一眼,复又问道:“怎么会没病呢,他眼睛看不见……莫非他在骗我?”
“慢着,我可没骗你。”
“那你笑什么?”
“没病我自然高兴。”
“也对……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师兄,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叶子阳悠悠的拢回绒袖,整个人像是蜷在毛球堆里的狐狸,他语速平缓,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温公子,你的眼睛应该不是因为疾病而失明的。非伤非残,非药非毒,看公子开朗乐观,心态平和,自然也非心病所致。”
“那是为什么?”
“医者医病,公子的眼睛我医不了,也无药可医。”
唐绵绵一脸不解,这算什么毛病,该不是这和尚晴天遭雷劈倒大霉了吧。
叶子阳对愁眉苦脸的唐绵绵安慰道:“你也无需伤神,他心绪乐观,所思所感均远超常人,失去一双眼睛也许并非坏事。”
并非坏事吗,虽说看不见之后确实听力还是触感都更加敏锐,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这还不算坏事?”唐绵绵难掩惊讶,双眉紧蹙,斩钉截铁,“平白无故看不见了,落得下半辈子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他这么爱臭美,不比让他哑了还难受,怎么不算坏事呢。”
“唐姑娘你是趁机损我还是在心疼我?”
“当然是在担心你。”唐绵绵不客气的朝他光亮的脑壳砸拳。
温瑜侧头却没躲过,他认真的听着唐绵绵的话,想起了一些事。包括韩错患雪盲症的那些日子,也包括永不见天日的幽族人,还有那个徘徊在黄泉之上的少年。
想得开也好,想不开也罢,人都喜欢在自己的底线边缘试探,想要犯错,却不想后悔,但归根结底一个人的得失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温瑜笑一笑,摸一摸脑勺:“就知道唐姑娘喜欢我。”
唐绵绵再知道这和尚没脸没皮,现在也有些脸热。她又好气又好笑,捉摸不透和尚的心思,索性不再理他:“师兄,还有呢?”
“什么?”叶子阳一愣。
“他的头发啊,别又是什么无药可医吧。”
“头发啊。”叶子阳神色端正,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个也有见过类似天生无发的孩童,虽然罕见,但并非没有办法。我最近正好研制出一种新型的生发药剂,涂抹头皮七至十五日,刺激头部经脉重新活络,见效显著,以往多用于十岁以下的幼儿,对于公子这么大的成年人,兴许也可以一试。”
……
“不,不用了吧。”温瑜打破寂静,严肃回答。
“你不是说你不是和尚嘛,怎么这会儿又不要了?”唐绵绵被师兄的正色唬住,此时又疑惑道。
“我是不是和尚跟我长不长头发有关系吗?有半点关系吗?”
“没有吗?”唐绵绵反问。
温瑜噎住,他双手合十又道:“我好歹和佛门也有些渊源,还是不要断了这点缘份的好。”
“当真不试一试?”
“绝不!”
“罢了。你这秃贼真难伺候。”唐绵绵不再纠缠,摆摆手忽又拍到了和尚的脑门,“不对啊,子阳师兄都说没得治,你们还想怎么治?难不成雪山里还有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你是不是被骗了。”
韩错坦然对上唐绵绵探究的视线。
“姑奶奶我脑袋不经拍,您下手可轻点嘞。”
“你们就两个人单枪匹马,打算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非也。”温瑜清清嗓子,“横着还怎么出的来?”
“若你跟着我,我替你收尸。”
“……”
“绵绵。”叶子阳喝住口无遮拦的小姑娘,“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叶神医也要去雪山?”
叶子阳摇头:“我身体孱弱,莫说进雪山,出城之后大概就被雪埋得一点也看不见了吧。”
“绵绵师妹会替我进雪山,也许真的会有包治百病的灵药就长在某一处的山壁上,然后碰巧百年来无人识得,却被这个小丫头好运气的摘走了呢。”
“这梦做的比我有意思。”温瑜刚笑没半声又被赏了一巴掌。
叶子阳轻轻摩挲着衣袖上的貂绒,眉目温和。
韩错好像想起了这个南越的神医。从小体弱多病,学习医术最初也是为了自己治病。即便身份高贵,天赋卓绝,奈何天不其佑,落下一身的病根,磕磕绊绊走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能从折磨中解脱。
他握着伞,话突然就从嘴里落了出来:“行医治病本就更重固本培元,哪里会存在立竿见影的药物。”
韩错声音冷清,与屋内的暖意显出格格不入的清晰,既然开了口,他不介意把话说的更加明白:“你是大夫,也应该知道自己早已病入膏肓。千辛万苦跑来北境压住肺腑心火,同时还要忍受冰寒切肤之痛,这才是无药可医的不治之症。”
一时无言,三人均朝他看去。
“韩公子也懂医理?”叶子阳怔然。
“只对将死之人懂一点。”
“你!”唐绵绵能把眉毛拧出一个死结,她忿忿的瞪了韩错一眼,刀拔出半截却被温瑜按了回去。
“将死之人啊……”叶子阳低吟,“当真没办法了吗?”
韩错不答。洗经伐髓,易肤换血,剑走偏锋的办法多得是,可惜都不适合一个垂死之人。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真这么说大概会被这个神经紧张的姑娘一刀砍死。若和尚还睁着眼,此时必然是不停地朝他使眼色,不然也用不着一脸见鬼的表情。韩错捋了捋自己的说法,委婉道:“既然这个瞎子都能找到复明的办法,你也不用那么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