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四五个玄衣阔刀的甲士吐出嘴里的茅草叶,灰头土脸的从黑漆漆的巷子里钻出来。
“被摆了一道。”
“又被这臭小子给逃了。”
“骁哥,现在怎么办?”
为首的甲士一脸晦气,骂道:“还能怎么办。小兔崽子不是要去左海三壁么,我们就去拦!拦不住别说左海,东海我都给他翻个底朝天!”
“可侯爷那里……”
程骁面色沉了沉,但又忍不住骂道:“小子不识好歹,枉费侯爷一片苦心。他以为是爷非要关着他么,爷那是……”
后半句被强行咽下去,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程骁冷静下来,他们是在街口跟丢的,他环顾周围,最近的糖人铺边有一个打伞的年轻姑娘:“姑娘,你可曾见过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差不多这么高,黑衣服,上窜下跳到处跑的那种……”
程骁僵了一瞬。
转过身的姑娘出乎意料的漂亮,但左半边脸颊上布满彩羽文绣,斑斓艳丽比之他见过的帝宫之中的皇徽图腾也不遑多让。
“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朝她所指方向看了一眼,程骁定了定神,抱拳道:“多谢,敢问……不,没事了。”
执伞的少女一直看着他们离开,他们脚下不停,等到背后那道视线终于消失的时候程骁居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骁哥,你刚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程骁拧着眉,没有像往常一样骂过去,过了好半会儿直到对方内心惴惴以为自己真的说中的时候,程骁低声念念有词:“凤凰凤凰……总觉得眼熟,咋就想不起来呢。”
……
糖人很有趣。
文火烧热的糖浆流淌凝固成各式各样的造型,猴子捞月,老翁钓鱼,还有花鸟游鱼,灵巧生动,她看了很久。
“给你。”摊子后面伸出一只年轻的手,手里是一根样式简单的花糖。
她疑惑的抬头,一个满面阳光的俊俏少年正看着自己。
“这是什么?”
见她接过自己画的糖花,却问是什么,少年不好意思的挠头:“第一次画,画的不太像,这是杜鹃花。”
“杜鹃花?”
“对。不喜欢吗,我看你伞上全是杜鹃花,以为你很喜欢这种花朵……”
她低声自语,看着手中的糖花似乎出了神。
少年得不到回应有些许窘迫,他从糖人摊后面探出身,再见不着那群跟在后面的尾巴之后,终于松了口气,连连抱歉将小摊子还给被捆成一团塞在角落的摊主。
摊主嘴里的破布条被取了出来,立刻劈头盖脸一通叫嚣,可惜满口方言楞没让人听懂半个字。
少年也不啰嗦,抓了身边姑娘的手臂就开始跑路。
伞在风里摇摇晃晃,吹起她的长发和飘动的衣襟,像是凰鸟的尾羽在颈侧飞舞,下一刻就会活起来。
少年忽然脸红,放开了手。
他们不知不觉竟跑到了城郊,前方一片浅滩,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少年兀自懊恼,这个女孩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拉着到处跑肯定很生气吧。
可她也不声不响,任由自己拉着跑。少年看着仍旧一手抓着糖花,一手打伞的姑娘,耳根又烧了起来,想要解释,可出口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很甜的,早点吃比较好。”
“我叫楚九一,你呢?”
九一……会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取这么随便的名字吗?
有的,楚九一耸肩,似乎看出少女心中所想,解释道:“父亲说家里除了九个姑奶奶就我一个独苗,就叫楚九一,简单好记不拗口。”
“九个什么?”
他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一位老太太,三个美女师父,我母亲,我大姑小姑,还有两个姐姐……都是姑奶奶。”抱了抱头,不愿意想起家里的可怕岁月,他又提起精神,把问题问了回来:“你呢,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叫什么?”
“狂羽。”
楚九一觉得自己听岔了。
“这是杜鹃花?”
“对。”她似乎还在纠结手中的糖画,楚九一有些手足无措,他手艺有那么差吗,感觉还挺像来着,“狂……不是,羽姑娘,你不知道这是杜鹃花吗?”
狂羽摇头。
可你有一把画满了杜鹃的伞。楚九一想了想,突然道:“方才还没谢谢你帮我解围。”
对方没什么反应,他便又抓起姑娘的手臂,兴冲冲道:“我知道一个地方,离这儿不远,走,我带你去看。”
可这回被甩开了。
楚九一慌忙道:“我不是有意……”
少女的脸色如霜,凝眸朝他身后的某一点望去。他心中一惊,急忙回身。
眸光凛冽,楚九一绷紧神经,跟随杀气的来源方位细细调整戒备,来者不善,自己没把剑带出来,也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
若是现在就跑兴许还能……不行不行,他身后就站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他一个大丈夫怎么可以撇下她自己逃走呢。
狂羽握住糖画的手抬起又放下,看着下意识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有些不解。
但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长风掠过浅滩,卷起一片叶。
“斯——”
刀划破了风。
数道黑衣人影从四面八方跃出,几乎是同一时间飞身袭至眼前。
楚九一的反应比思考更快,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碎石砂朝右侧抛去,紧跟着的是破空而至的直拳,乘着风速将包围打飞一个口子。
同样的招式使不了第二次。楚九一不敢离狂羽太远,可若是此时带她逃跑,也只是腹背受敌,毫无还手之力。
没时间想怎么办了,楚九一捡起黑衣人脱手的长剑,一脚踹飞鬼鬼祟祟靠近少女的黑衣人,举剑刺出,随剑而至另有九道银芒,化而归一,尽数朝前方冲去。
“剑虚式,银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