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木岫过得一点都不快活。那日,在祖母的马车上,无意中看到了几个月前在梅关与梅伯父争斗的疤脸人,还有那个骂他是“臭小子”的大个子。不由得大喜,终于找到机会可以为二嫂、梅伯父报仇,替自己出一口恶气。回到家中,他专门找来木金、木生、木腾等人,去寻那二人的踪迹。木家在惠州势力很大,很快便找到了那二人落脚点。当晚,他偷偷跑了出来,让木金等人从城外的庄院中纠集了一帮家丁,去痛打那二人一顿,报仇雪恨。好在细雨那小丫头面前,显摆三少爷的本事。
谁想,计划没有变化快。那二人也有一帮镖客撑腰,险些引发一场厮杀。好在疤脸人出面制止了,一个人赤手空拳打倒了二十多个手持棍棒的家丁。当时坐在马车上观看的他,真是惊呆了。他自以为天下的高手不过父亲和梅伯父,谁想那疤脸人的武功堪比梅伯父,怕是比父亲还要强。后来听说那疤脸人只是中原五岳剑派中实力最弱的华山派弟子,江湖名气也不大。这时他才明白梅伯父口中说的:“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七个字的意思。眼看复仇大计怕是无望实现了,心下十分沮丧。
谁想,这件事竟然让大哥知道了。第二天亲自带家中武士去教训那二人。他是很不高兴和很担心的。因为以大哥的脾性,这事是不能善了,怕是要闹出人命。所以他赶快找到父亲,希望父亲去制止这件事。
多亏父亲去的及时,阻止了一场厮杀。当时听木金先跑回来汇报,他心中暗叫侥幸,甚至隐隐有些痛快。大哥一向自大自负,这次很是吃了一顿教训。让他背地里欺负我,让他没事去打扰二嫂。
事情接下来发展,更是让他目瞪口呆。父亲竟然将他的“仇人”当作贵宾接回了家,还让他向那二人磕头赔罪。那疤脸人也就罢了,毕竟此人武功高强,还间接替他出了一口气;可是那个大个子,看着他戏睨的神情,心里就来气。
来到二嫂独居之处,自己将所受的委屈刚一吐露,就受到了小丫鬟细雨的讥讽。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二嫂也埋怨自己行事莽撞。木岫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正暗自赌咒发誓再也不理睬细雨,再也不去二嫂那儿玩了。就听到仆人传话,老爷正找他,要他到正堂去。心中忐忑不安的木岫只得恙恙不乐的去见父亲。
当听到父亲告诉他,要拜入华山,拜疤脸人为师时。他第一反映就是不敢相信,第二反映就是坚决不同意。可是在父亲那决心已下的眼神中,他只能在心里反对,不敢说出声。
木炟自是不知儿子的心意,还当儿子惊喜的愣住了。便带着儿子去见吕不鸣。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儿子表现的好一些。这些话反而激起了木岫的逆反心理。
吕不鸣见过木岫两次,对他的印象只有梅关古道上的精灵古怪;被他父亲催逼着认错时的倔强委屈。有木家大少的车辙在前,他只当木家三少爷也是个被惯坏的“熊孩子”。说句心里话,他对收这个三少爷为徒兴趣不大,只因当木炟提出拜师要求时,他本想婉言拒绝,可不知怎么得就想起了梅关古道那一夜,想起了梅家姑娘的身影,心头一热,竟然答应先看看孩子再说。
在等待木家父子到来的这段时间,他在心中寻找借口自圆其说。不直接拒绝,就是因为木家待客甚厚,可以一交。更何况华山派与木家搭上线,也有助于华山派的发展。再说了看一看这孩子资质如何,也是应有之意。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可造之材的话,就推荐给岳不群。自己也是为华山派选材。
直到木家父子到来,他为自己搜肠刮肚找了十几条不直接拒绝的借口。
随着木炟一声:“岫儿,还不上前来拜见吕大侠。”
吕不鸣微笑地看着那木家三少爷的行动。只见他随父亲进来一直很安静的待在一旁,俯首贴耳,神情恳切。听到父亲的吩咐后,很是恭敬的迈步上前,规规矩矩地拱手作揖,一举一动无可挑剔。就是他俯首的一瞬间,突然抬头,睁左眼、闭右眼、脸扭曲、嘴半张、伸出舌头,竟然做了一个鬼脸。
吕不鸣笑了,“真是太有意思的孩子了。”
这一刻,他父亲木炟站在他的身后,自然是没有看到。令狐冲侧立一旁,却是看了个满眼。刚想发作,吕不鸣抬手制止了他。继续看着木家三少爷的表演。
木岫看着吕不鸣竟然还在笑,并没有生气当场发作,反而用看猴戏的眼光看着自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心中执拗之性更盛。立时提高声音:“木岫拜见吕大…虾。”
正自满心欣慰看着三子的木炟,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竖子,真是侠、虾不分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令狐冲自小受岳不群尊师重道的教育,早已不愤木岫之前所为,现在更是怒不可遏。正要出言训斥,就听自己师叔哈哈大笑,听得出来,笑声特别开心。他有些不懂了。
木岫早已做好吕不鸣变脸的准备了,正昂首挺胸,得意洋洋,挑衅地看着吕不鸣。可没有想到,却迎来了吕不鸣灿烂的笑容,和愉悦的笑声。这是怎么回事?木岫懵了。
吕不鸣没有想到穿越十年了,还能听到“大虾”这个梗。这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收下这个弟子。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哈哈,哈哈。”吕不鸣放声大笑。
这笑声让木炟吃不准了。“吕兄弟,犬子胡闹。莫要放在心上。畜生,还不快给我跪下。来人,来人,家法侍候。”
笑声良久才歇,吕不鸣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木兄。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木炟急了,上去一脚就把愣在堂中的木岫踢翻在地。“还不跪下,给吕大侠赔罪。”
吕不鸣知道木炟会错意了。上前阻止了暴怒的木炟。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不情愿的木岫。点了点,转身回到座位上。庄重地说道:“好孩子,磕九个头。这是咱们华山派的规矩。磕九个头。自即日起,你就是我吕不鸣的弟子了。”
“啊?”
令狐冲、木家父子异口同声。
令狐冲愤懑不已。作为华山派掌门大弟子,跟随岳不群、吕不鸣最久,自是对“尊师重道”看得极重。木岫小子的作为,一而再的挑战他的底线。尤其是深知自己的小师叔是个极重情意的人。虽然他时常言行有些不着调,和弟子们没大没小嘻哈玩闹,但是他对华山二代弟子付出的心血,决不比岳不群少。反而比岳不群的严肃、庄重,更多了许多的耐心和细心。所以,在华山弟子心目当中,对岳不群更多的是敬畏,如同严父一般;而对吕不鸣更多的是敬爱,如同兄长一般。
可是今天,师叔表现虽然异常,绝对是在调上。他不理解,师叔为什么要收这个讨厌的小子做弟子。
“师叔。您...”
“冲儿,你是掌门大弟子。先将华山门规交予木岫。待回到华山,禀告掌门师兄后,再开祖师祠堂,行入门大礼。”
“嗯...是!”令狐冲无奈答应。他知道师叔的心意已定。他狠狠地跺了一脚,对木岫怒目而视。
木炟又惊又喜。惊的是木岫这个混小子顽劣如此,将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抛到脑后,敢当面讥讽惹怒吕不鸣。果然如同妻子所说那样不成器的很。喜是得误打误撞,这小子竟入了吕不鸣的眼。如此一来,拜师不成反招来华山敌视的担忧就烟消云散了。当下没有细想其中的缘由,抓紧时间板上敲钉,连声喊道:“混帐小子,还不给你师父磕头行礼。”
木岫跪在那里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呆呆得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吕不鸣,那一脸庄重的样子,他明白了,那人确实是要收自己为徒。
怎么会这个样子?我刚才的作为竟然没有惹怒他,反而坚持要收自己为弟子。莫不是自己得罪他过甚,他收自己为徒,就是要难为自己。一时间脑补拜师后将遇到的种种凄惨待遇。全身打一个冷战。这个人心机太深沉,太可怕了。他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竟然连父亲的提醒都没有听到。
心中的逆反更甚。当即脱口而出。“我不拜你为师!”
“嗯!给我个理由先!”吕不鸣早有所料,漫声道。
“我…我…没有理由。就是不愿。”木岫有些吃不住劲了,只是执拗的回答。
“喔!是这样啊。你不愿拜我为师,还没有理由。这让我多没面子!”吕不鸣笑了笑说。“那么,我们打一个赌,好不好。”
“打什么赌?”木岫一愣。
“我观你行动举止,下盘颇为稳当。想来习武有些年头了。木家,两广闻名的武林世家,家传武学精妙的很。那就以你的武功来赌一把。”
“怎么赌。如果说比武,现在的我打不过你。”
“赌个简单的。一柱香,我赌你扎马必然撑不住一柱香。”吕不鸣故作戏蔑的说道。
“你胡说。”木岫心里怒火中烧。他六岁起,就在父亲的指导下,练习家传武功。虽然他平时胡闹的很,但是在练武之上很是能吃苦。因为自幼失去生身母亲的他,深知在木家出人头地,保护好他要保护的人,武功不行是万万不能的。
要知木家武功最重下盘。海上厮杀,多是在船上。脚下是波浪起伏,船板湿滑,没有过得硬的下盘功夫,身上十成的武功也就只能发挥二三成。自学武起,他父亲就反复强调下盘要稳。他自是明白扎马的重要性。开始两年,每天扎马一个时辰,风雨无阻。虽然父亲长期不能在身边指导,但是他仍然十分自律。现在他仍然坚持每天扎马两个时辰。
说别的,也就罢了,偏偏吕不鸣打赌他的扎马撑不住一柱香。这是赤裸裸的看不起自己。木岫一跃而起,咬牙说道:“小爷赌了。不过打赌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说。我扎马期间,你只能坐在座位上,不能动手动脚或是兵器暗器。”木岫看了看一丈外端坐的吕不鸣和脚下三尺见方的地砖,冷静的说道。“还有你身边的大个子,也是一般。”
“那是自然,我就坐在这里不动,你就在原地扎马,如何?”吕不鸣心中越发欣赏,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木岫再次扬声道:“父亲,这是吕大侠与孩儿的赌约,你可不能怪我。”
木炟见眼前这一幕,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做答。这时吕不鸣笑道:“我保证,你父亲决不会怪你。也绝不会出手干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咱们谁输了不认帐,谁就是小狗。”
木炟有些哭笑不得。见过拜师收徒的种种,可是如此不着调的打赌收徒,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心里隐隐觉得拜师这件事,怕是自己失算了。吕兄弟怎得如此孩子气。
“木兄,还劳烦你安排香炉。”吕不鸣微笑着说道。
木炟还能说什么?只得安排仆人速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