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山峰颇具规模,几座山头高矮不一,一字排开,中间一座几乎是插天直上,为最高峰。
风清扬循声而行,脚下几乎没有路,顺着山势的走向,脚下轻点,一纵一跃,如同陆地神仙一般,向着山的最高处攀去。
落足山峰之顶,琴声突得一停。风清扬缓步前行,绕过一道杂林草丛,便听见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不知是那位高人,在下未能远迎,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风清扬迈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峰上一侧是座近乎凌空的平台,一名身着紫红衣裙,满头珠翠的女子跪坐在一张瑶琴前。显然是方才琴曲的演奏者。
风清扬沉默不语,并不接话。
“在下这首曲子不过初习,粗疏的很,倒让高人见笑了。”
风清扬脚下不停,行到平台一侧,看到那女子面带纱巾,一时间看不清长像。侧目一看,果然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时正看到山脚下吕不鸣遇袭,与隼道人、夏氏兄弟大战。
“山下那人,是先生的子侄吧。果然是华山派的杰出人才。”这女人耐性甚好,依着温声细语。只是声音尖细,听得耳中极不舒服。
风清扬不动声色,负手而立,仔细观看吕不鸣的表现,并不理睬那人话语。片刻间,夏氏三兄弟被打倒,隼道人不战而逃。
“仙嗡!”那女子轻抚琴弦。“唉!太过无用了。浪费了四颗三尸脑神丸。”
说着,那女子终于站起身来。身形高大,气势非凡。直言道:“风老先生不在华山隐居,却跑到江陵,可是有了重出江湖的雅兴。”
“老夫真是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练成了《葵花宝典》。想必是东方教主当面。”风清扬摇了摇头,并不转身,口中淡淡地道:“东方教主,在此处等待老夫多时,怕是早就查明了老夫的行踪。方才种种做作又是何必,还是这样爽快说话的好。”
“风老先生果然是高人。高人面前确实不该遮遮掩掩。倒是晚辈做的差了。日月神教东方胜,见过风老先生。”那女子说着,取掉蒙面纱巾,只见其人面如敷玉,丹凤大眼,生的倒是一幅好相貌,只是此时涂脂抹粉,甚显艳俗,矫揉造作,性别扭曲。便是魔教教主东方不败。
“《葵花宝典》虽然神奇,但是毁形灭性,不符自然之道。东方教主,你落了下乘了。玄牝丹虽然功效强大,多服无益。”风清扬打量了东方不败一眼,很是惋惜地说道。
“风老先生眼光独特。东方胜佩服。”东方不败脸色有些生硬,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
“哎!”风清扬长叹了一声,转身就走。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风老先生,来而即去,何其匆匆?”东方不败面色恨恨,冷声道。说着,右手一翻,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指间夹着三根细小的绣花针,欲向风清扬背后射去。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忍着性子,将右手收回衣袖中。
“等你体悟到天地自然之道,再与老夫一战吧!”风清扬足不停留,远远传来他的声音。
望着风清扬渐渐远去的身影,东方不败恨恨地一跺脚,似是还不解气,上前一脚将刚才还在弹奏的古琴踢下了山崖。
可怜这把价值千金的名琴,无辜受气,摔了个粉身碎骨。
这时,东方不败方才一拂衣袖,身影鬼魅一闪,失去了踪影。
此时的吕不鸣却不知山峰之上,风清扬与东方不败初次见面。为两匹马儿治好了伤口,用夏卫的铁桨挖了一个大坑,将夏氏三兄弟的尸体埋了。牵着爱马,顺着小径一路缓行。不一会儿功夫,便看到风清扬负手站在前面。吕不鸣不由的大喜。
“风师叔!那山上是谁?”
“不必问那么多了。咱们走吧!”风清扬并没有接话,只是云淡风清的说道。
吕不鸣虽然有所猜测,但是风清扬口风甚紧,只能无奈地跟了上去。
师叔侄二人一时无话,渐行渐远。
长江之上,一艘雕龙画凤的彩船正停在江陵城外一处大户别院的私人码头上。
一个三旬大汉,怒气冲冲地从别院后门出来,大步疾行。其身后七八名黑衣武士小步快跑,随侍在其身后。
大汉一身玉色锦袍,方面大耳,络腮胡子,加之此时一脸怒色,更添三分威武,真是一位燕赵伟丈夫。
来到码头尽头,大汉一抬手,身后的武士立刻停步。“你们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吩咐,不得放任何人上船。”
“是!杨总管。”众武士齐声答到。
此人正是日月神教新任总管杨莲亭。比起两年多前的江南小镇上,杨莲亭身上更显威势。
作为教主亲自委任的总管教内大小诸般事宜的杨莲亭,也是日月神教近年来的传奇人物。一个武功平平,出身平凡的小人物,极为偶然的得了教主青眼相加。三年前从普通教众越级提拔为内堂后勤管事,两年前到江南采买丝绸,又得了教主的欢心,成为直接负责教主起居的内务主管。三个月前,教主力排众议,巧立名目地设立了总管一职。一跃成为教主之下的第二号人物。以近几年教主极为怠政的情况来看,杨大总管已经实际掌控教内生杀大权。
这个时候,敢惹得杨大总管雷霆大怒的人,真是胆大包天,胆上生毛了。
杨莲亭独自上了彩船,视沿路向其行礼的侍卫、仆妇为无物,直接上了二层舱室。整个二层全部打通,只有唯一一间舱室。此时整个二层空无一人。因为没有一名侍卫、仆妇敢未经吩咐就来到二层。
杨莲亭在舱门外平息了气息,方才推开舱门,进入了舱内,随后反手将舱门严实关上。
“莲弟,你回来了。”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已经换了大红衣裙的东方不败迎了上来。
“嗯!”杨莲亭冷口冷面。
“怎得,是那曲洋惹你不高兴了!”
“玄武堂长老自然好大的威风!”
“其实曲洋还是有才之人。”
“有才之人?这一路巡查以来,与各地相比,两湖教务一塌糊涂,被五岳剑派压得抬不起头来。方才,本总管不过好意提点他两句,曲大长老竟然阴阳怪气的数落我。”
“好了。知道你心系教务,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
“我倒不是为了我自己。我这个总管,是你任命的。曲洋看我不起,也就是看不起你。想到这里,我才生气。”
“哎。你说的也是。既然曲洋如此不知尊卑,你这总管也确实要立立威风。回头安排人写一纸敕令,撤了他玄武堂长老之职,让他当个闲散长老吧!我的印章,你是知道在哪里的。回头用印吧!”
“那玄武堂长老一职由谁接任?”
“由你做主好了!你这个总管也要有个得用的人。”
“多谢胜姐…”杨莲亭闻言大喜。
“哎!你我之间那用得一个谢字。只要莲弟你真心对我好,一切就好!”说着,东方不败一声娇笑后,扑入了杨莲亭怀中。
二人一阵温存后。
“胜姐,你上午出去可截得人了。”杨莲亭轻抚东方不败的秀发,小意问道。
“唉!人是见到了。可惜…”东方不败神色黯然。
“真是你所说的风清扬。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可有你的武功厉害?”杨莲亭很是惊讶。在普通教众杨莲亭眼里,教主东方不败是神一般的存在;现在作为教主最亲近的人,在总管杨莲亭的眼里,教主东方不败神性的光环去除了,可是一身武功绝对是世上无敌的。
“不提他了。”东方不败不愿再提,只因峰顶之时,他竟然不敢对风清扬出手。实是一败涂地。这是他武功大成之后,从来都没有的事。“你所说的吕不鸣,我也见着了。”
“噢!此人不差吧!”
“确实不差。莲弟你都推崇的人物,实是五岳剑派杰出的人才。郝、丘两个老儿败得不冤。也不怪风清扬老儿一路维护。”
“说来,也是莲弟你心细。若不是你从各地传来的讯息中看出端倪,我还不知风清扬老儿竟然出了华山。”
“‘八月初四,华山吕不鸣与一老者,骑乘宝马出行,经商洛,赴汉水。’这样重要的消息,陕西分堂竟然当作一般消息呈上来。这几日江陵地面上多有武林高手出没,下面的人前日才报上来。教内事务确实应该整肃了!”
“这些俗务我懒得管,反正都交于你了。”
“可惜,咱们知道的迟了。香浮山庄一动武,天宁寺就一把火烧了。从夏氏兄弟口中和天宁寺几个和尚得到的消息,可推测出所谓的连城诀宝藏定在藏于天宁寺中。那么大一笔宝藏,怕是已经没了。”
“没了就没了。钱财是身外物。整个日月神教我都交于你了,你还不知足!”
“胜姐,说的是!”
沅江之上,一叶扁舟。
两岸桃树,绵延数里。
江水静谧舟自横。
舟上一黑衣老者,散发披肩,盘膝而坐,神色悠然;身前有一小几,瑶琴平放,素香一柱;舟前有一红泥小火炉,炉上坐着铜壶一把,一七八岁的女童正在执扇鼓风,烧火煮水。
“爷爷,此地便是桃花源吗?”女童有一句,没一句与老者说着闲话。
“飞烟!可将桃花源记,背给爷爷听。”
“好啊!不过我要背出,爷爷给我什么奖励。”
“明日到了武陵城,你要什么,爷爷便给你买。”
“那我背了:‘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在女童清脆带着童稚的声音中,老者脸带微笑,闭目凝神,不一会儿双手按上琴弦,鼓琴而鸣。
琴曲曲调流畅自然,琴韵悠长,意境深远,不躁不讷,不漾不坠,似行舟平荡,青山相随,心境开阔无碍;时有欸乃声声,得显山水真意。
一曲奏罢,山水之间余韵袅绕。
这时只听岸边有人高歌:“谁能听欸乃,欸乃感人情。遗曲今何在,逸为渔父行。”
只见其人年愈四旬,中等身材,身体圆润,着古铜色员外服。拱手一礼道:“先生一曲《欸乃》浑朴天然,幽寄鹤心且不着痕迹,在下刘正风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