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的是,如今的华夏,年轻的大师极少。
罗征便是新生派里的代表,但是他是因为有个好师傅做靠山,一步步提上来的。
天资和背景,缺了哪一样他都到不了这个位置。
学艺者,三年酷暑,四年严冬,做学徒的话七年都算少的。
而七年后出师,也不是说就能出名了,还得熬。
熬到年纪略大了,东西拿得出手了,资历也慢慢上来,就会考虑去搞个大师的名头。
然后一个一个比赛比过来,一个一个证拿到手。
有了这些基础的背景,自己才算是熬出了头。
为什么如今大师满地跑?因为没有这个大师的称号,许多人想出头更难。
管他有没有真本事,先拿个名头再说。
蝴蝶效应是真的存在的,撒了一个谎,就会要更多的谎去圆。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真正的大师越来越老,含金量越来越少。
看着外国一些年轻的、才华横溢的大师们,华夏许多老艺人都是默默艳羡。
他们期待新生血液,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新出现的这些年轻的工匠,一个个极富才华,每个人的创作思路都不一样。
这些人,有些甚至连师傅都没有。
他们基础打得极好,凭着一腔子对传统工艺的兴趣和爱好,寻找着各种渠道学习。
像一块块海绵,努力地汲取着所有接触到的水分。
后来被子安集团注意到了以后,卓鹏将他们吸收进来,由陆子安的徒弟们分别进行基础的教习。
这些人不是整日练习的,他们有的还在读大学,有的已经参加工作。
每天能学习的时间非常有限,但是难得的是竟然一直坚持了下来。
他们的进展是非常缓慢的,也就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变化。
但是恰恰就是这么些人,对陆子安的禅的评价竟然最为精准。
他们在陆子安的带领和教导下,研究出了一种新的派系。
集现代简约与华夏古典于一体的雕刻风格,刚面世就受到了极大好评。
这样的风格,受众极广,但是对手艺人技艺要求跨度却非常大。
技艺不精的人,可以雕些小东西,如简约实用的桌上小架,雕朵精致的兰花就有人趋之若鹜。
技艺稍微好一点的,可以做笔筒什么的,而且综合了陆子安的玩具盒的特色,很多东西都极方便收纳。
这群人的出现,不仅打乱了守旧派的步伐,也彻底打破了原本守旧派与创新派对峙的局面。
由马征作为代表,率先发出微博:谢谢陆大师的技术支持!
然后有让小辈来与陆子安学习的,也纷纷出来发声。
原本无比反对陆子安的众人,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直接转了阵营。
原因自然是非常简单而又现实的:如此有天分又有能力的徒弟,谁不想要?
这样一群年轻又有才华的青年,简直就像是一块块香喷喷的肉被放到了饿得眼睛发绿的狼群里。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忽然矜持起来。
所有人都变得文质彬彬,努力营造自己仙风道骨的形象。
应轩看着这些信息,颇有些不平:“师父,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些人全收了?明明都是您教他们的。”
“我教的?”陆子安失笑,淡然地翻了一页:“除了你们师兄弟我还手把手地教了,这些人我不过是给他们打好基础了而已。”
“但是,师父你教的基础都比得上别人的精髓了,让他们拜到那些世家什么的门下,真的不会糟蹋人才嘛?”经过了白家和马家的事情,应轩对这些所谓世家充满了不信任的感觉。
指尖在上顿了顿,陆子安笑着摇了摇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我能教他们东西,但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我没办法把所有人都安排妥当。”
有的人纯粹是兴趣,有正经的工作的,平时闲暇拿这些手工艺打发时间。
这样的人让他拜谁做师傅都不可能,他只是爱好,不喜欢受控制。
而有的人则目标远大,想要走得很远,这样的人,陆子安也是留不住的,而这样的人去了某些世家,必然被捧到手心里,反而更容易达成自己的愿望。
“因势利导,我不是救世主,更不是圣母,我帮不了所有人。”陆子安淡淡地道:“你也别应承任何人,有适合的我会留意的。”
他这又不是垃圾场,什么人都收,总还是得挑一下选一下才行。
这些人他有仔细了解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确都还不错,但是要做他的徒弟,还是差了点儿。
仔细想了想,应轩不禁感慨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好哒。”
这样一批人流入整个手工艺市场,带来的效果是非常可观的。
陆子安的声望,忽然就提升到了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而原本僵持的局面无声被化解,所有人对他都是赞誉有加。
也有人觉得陆子安这个行为简直不可理喻,各种嘲讽。
从心啊,这是送人送钱又送技艺啊。
就是,要是我,肯定把所有有才华的全收了,然后一家一家打脸过去。
如果是我,我就要称霸称雄了!谁敢跟我对着干,我让它在历史上消失!
如果这样的话,那也就不是无双公子了。
照单全收?以为什么人都是小轩轩嘛?哼![抠鼻]
针对于这样的言论,经过各方严肃的讨论,最后推出卓大师做代表,发表了一篇言辞激烈的文章。
文里凌厉地批评了他们这类评论,着重对陆大师的品格和崇高的思想进行了赞赏。
虽然有些老套,但不得不说,效果还是不错的。
陆续又有业内声望高的老前辈出来声援陆子安,一时之间,陆子安又被提上了风口浪尖。
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北亰电视台新闻联播的蔡记者发布的采访日程。
妈,陆大师终于要上新闻联播了吗!
一直在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快了好吗?原本该在漆艺大赛结束就采访的!
对!一点都不快!太慢了!
期待!决定今晚死守电视机了!
因为陆子安暂时无法离开杭州,蔡记者直接找了过来。
采访地也是峰会这边提供的,随便拖一套桌椅,拉两幅屏风,就已经是古色古香的采访间。
看似简陋,但是当陆子安往桌边一坐,整个格调一下就提高了。
倒不像是刚搭建起来的采访间,倒像是仔细搭配过后的古建筑一般。
君子如玉,谦善翩和,哪怕只是这般坐在这里,也是一幅极美的水墨画。
蔡记者化了精致的淡妆,看到陆子安的时候都不禁有些微怔,没想到他比照片上更俊逸,不过到底是知名大记者,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伸出手:“陆大师您好,久仰大名。”
与她虚虚一握,陆子安礼貌地很快就放开了:“你好。”
在采访开始之前,蔡记者自然是流程化地开始了对陆子安的例行吹捧。
但是这种吹捧是恰到好处的,并不会太过。
吹捧完毕,蔡记者微笑着看向陆子安,提出的问题果断而尖锐:“陆大师,很多人对您将这么多的人才推向业界的作法表示疑惑,请问您是怎么想的呢?”
陆子安眉眼噙着浅笑:“我始终认为,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做的仅仅是将门打开得更大一点,让大家能够更自然地走进来,在这个过程里,我只是一块跳板。”
这块跳板可够珍贵的,谁舍得踩?
因为陆子安的态度温和而从容,蔡记者的神态也放松了一些:“陆大师对我国传统技艺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但是也有人持质疑态度,认为陆大师另有所图,请问您怎么看?”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现场有些人已经暗暗皱起了眉头。
陆子安却依然从容而淡然:“我的确另有所图。”
此话一出,连蔡记者都有些无语了。
传说中的陆大师不是很厉害吗?不会这么愚蠢的吧?
在蔡记者疑惑的眼神里,陆子安微笑道:“我希望,能够让传统工艺重焕新生,这就是我做这一切事情的真正意图。”
蔡记者释然地笑了笑,接着问出下一个问题:“听说陆大师近期去了芜湖,扶持了铁画技艺,有许多人都有同样的疑惑,想知道陆大师您接下来还会去其他地方吗?”
“会的。”陆子安正襟危坐,眉眼沉静:“游艺悟道,这是我未来要走的道路。”
蔡记者连忙追问道:“那就是说您名下的传统工艺宣传片还会有续集是吗?”
“当然,我们华夏有许多的传统工艺都不为人知,我想达成目标,就得让它们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
什么目标?
前面陆子安已经说过了让传统工艺重焕新生。
微微一笑,蔡记者直视着他,认真而诚挚地道:“最后一个问题,这同时也是许多业界人士非常关注的请问陆大师是否有想过开宗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