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先攻他们下盘,不会致命。”司徒甹手中的佩剑雪霁已经散发出淡淡的剑光。
“可是一旦我们暴露行踪,凭着如今残余的玄力,很难从他们的包围中冲出去。那帮家伙虽然境界不高,但在陷入到亢奋状态连灵玄境都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罗天将昊天斧从腰间取下,转头低声说道。
“等一下!你们藏起来!藏在那个衣柜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秋琼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二人急切的说道。
“交给你?”罗天直皱眉。
他不是看不起秋琼,而是在现如今这种局面,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灵玄下可以掺和的,如果不是因为秋琼是个活物,他甚至都想把她藏在玄戒里保证万无一失。
“相信我!我真的有办法的!”秋琼急切的摆摆手,不由分说地就把罗天推向不远处的衣柜。这个看起来极为华丽的衣柜很宽大,足够容纳五六个成年人的身躯,装下司徒甹和罗天不算什么问题,藏在角落后用多余的衣服盖好,乌漆嘛黑的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身形。
“那个……司徒师兄!请帮我一把!”秋琼对着司徒甹轻声说道。
司徒甹点点头,向前几步同样低声道:“弟妹人挺好的,罗天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秋琼顿时羞红了脸,却没有出言辩解什么……
罗天满头黑线,心想师兄你就别瞎起哄了行吗......
司徒甹和秋琼合力把那个男人拖进衣柜里,这么魁梧的身体足足占据了两个罗天那么大的空间,如果没有这人的话,即便那些黑帮来搜查衣柜,也不一定能发现他们,可现在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那些硬如岩石的肌肉可不是几件衣服可以遮挡的住的。
“秋琼!”罗天将头伸出衣柜,语气严肃,“用不着你来冒险!我有别的办法!”
之前因为只有他自己,面对如此多的黑帮才有些捉襟见肘,而此时有着一位剑术宗师司徒甹的协助,把这些人全都留下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可一旦如此,死人就是在所难免的了。而且万一有人没能走进屋子,而是在门口望风,他们就要面临暴露的风险。
“罗天,相信我!”秋琼蹲下身,看着罗天裸露在外的眼眸,自信而温和的笑道:“城东张大娘开的客栈,到时候我们在那里碰头,相信我,好么……”
罗天看着秋琼盈盈泛光的眼眸,刚要出口的话又被他缓缓咽了下去,最后只是化成了一句“一定要小心。”
秋琼笑着点点头,然后在衣柜旁脱下衣服,从玄戒里拿出一件新的换上。司徒甹把木桶往前轻抬了几寸,横过来挡住了去往暗室的洞口,这样黑帮们就不会走那边发现这里还别有洞天。
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秋琼的意思,在这样的浴室里发出声音,说明这里面有人,这个人不能是他们也不能是那个身壮如牛的大汉,只能是女人,而在场的人只有秋琼是女人。
在女浴室里发现一名逃到这里的妓.女,这再正常不过,但是因为之前那些黑帮见过秋琼衣服的样式,所以她一定要换上一件比较整洁的衣服,但如果那些黑帮执意要搜查衣柜,那就只能和他们正面冲突了。
司徒甹拿起一块挂落在木桶上的毛巾,将那大汉吐在地上的洗澡水和白沫擦抹干净。罗天从衣柜的缝隙向外观察,这时候秋琼已经换好了衣衫,那是一身淡绿色的薄纱衣裙,修身朦胧,虽然略微有些保守,但与那些青楼花魁的装扮也蛮相似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秋琼这样的女子会有这样的衣裙。这是罗天第一次看见秋琼穿这种衣服,一直以来,他都对女人的美比较迟顿,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秋琼也是个很美的女孩子。
司徒甹将毛巾团成一团收好,然后快速地闪入衣柜中,蹲在罗天的对面蜷缩成一团,拉过衣柜里的一件衣裙遮在面前,屏声闭气。
黑帮已经快走到浴室门口了,罗天缓缓握紧斧柄,手背上的青筋都已经暴鼓而出。他对秋琼的这个计划没什么信心,就算在情理上可以理解,但如果换做是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肯定会搜查整个浴室,到时候他们打开衣柜,必然会发现躺在柜里的魁梧大汉,只要有人叫出两声他们的位置就会暴露。
柜门忽然被人拉开,秋琼将挡在罗天面容上的衣服拉开一角,迅速而轻柔的在他唇上一点……这个吻吻得很急,两唇之间只是短暂接触了一瞬,甚至女子的半边嘴唇都亲到了他的鼻子上,但就是这个有些笨拙的吻,却突然让罗天感觉心安了不少。
柜门被重新关好,衣柜里一片黑暗,罗天摸了摸自己唇间残留的那丝温存,突然想起与自己有过亲吻的几位女子,好像除了雪儿那次之外,其他时候自己都是被亲的那个。罗天自嘲的摇了摇头,这些姑娘的心,他是真的要不起啊……
浴室的门被人猛地撞开,秋琼一声惊叫后蜷缩在墙角边缘,一只只火把随着人群进入房间,逐渐照亮了浴室的轮廓,汉子们扫视了一圈却发现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名不知道什么时候逃到这里的妓.女,不免有些扫兴。一个黑帮走到秋琼的身边,抓住她的头发逼迫她抬起脸来,看清了秋琼的面容之后,他流露出了一丝呆滞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这么美丽,在本能欲望的催动下他双眼逐渐露出了一丝淫.邪的光芒,但随后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竟是将这个念头放弃了,沮丧的摇摇头,揪着秋琼的头发把她拎到了一边。
那个大汉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他抓住秋琼的头发时,身后的宽大衣柜里,两把散发着无尽寒意的长剑与巨斧已经对准了他的后心。他应该庆幸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然他的脑袋和那只想要占便宜的手现在已经掉在地上了。
一个黑帮来到木桶前,一脚将其踹开,露出底下的大洞,那一瞬间吓得秋琼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可那个汉子只是趴下头看了一眼下面,转身回来对身后的同伙摇了摇头。他只是在木桶底下的地面看见有个大洞,洞后面漆黑一片,他根本没意识到那就是罗天一行人的逃生路线。
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大汉,一脚踹翻木桶旁边的洗手架,他反手抓起一件挂在架子上的浴巾,放在鼻子上狠狠的吸了两口,转身冲着同伴大叫一声,“这婆娘的味道真是骚啊!”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汉子用力一扯,将浴巾撕成碎块,其他的浴巾也不能幸免,这些粗犷的汉子们纵声狂笑,然后不知是谁,将手里的火把一把扔进了浴巾碎块之中,火焰冲天而起,剩余的黑帮也加入了这场火焰游戏,他们围绕着火堆将四周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扔进火里,围绕着它兴奋的大吼大叫,就像一群没有开化过的野人。
罗天紧紧握着昊天斧的斧柄,额头上都流出了一丝冷汗。
他一直都知道,人类是感性的动物,让人们永远保持理性是不可能的事,但他也从未设想过竟然会有人如此的狂野而粗暴,就如野兽一般。
事情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这群黑帮虽然境界已经可以和灵玄境的玄者比肩,但智商却跟猪圈里的母猪没什么区别,完全没有怀疑这个宽大的衣柜里藏着人。这本来是件好事,但这群猪已经被内心发泄不出去的欲望沾满,不断地破坏和火焰会让他们有种狂欢的满足感。那群人正搬着东西不停往火里投掷,四周的物件已经快要被搬空,他们已经逐渐逼近了衣柜。就算他们不去理会这个比较巨大的家具,火焰也会慢慢蔓延到他们这里,在那之前罗天就不得不暴起反抗,甚至杀人……这群没脑子的猪真是能把人气死。
他们距离衣柜之间愈来愈近,周边的一切物品都被他们丢进火里,可却毫无停手的意思。罗天露出衣物外的双眼冲着司徒甹眨了眨,事到如今,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下狠手了。
就在司徒甹准备破开柜门,先下手为强的时候,罗天却突然伸手阻止了司徒甹的举动,然后在他的注视中,缓缓拿出那柄巨斧,将玄力涌进,随后顺着衣柜的缝隙钻出,幻化成了一只乌鸦。
火声与大吼狂笑声中忽然响起了几声乌鸦的凄惨嚎叫。
“他妈的!哪儿钻出来的乌鸦,真他妈的晦气!”黑帮们看着在火中扑腾着翅膀的“乌鸦”,厌恶地嚷嚷起来。
这只乌鸦看起来有些瑕疵,有些地方甚至连羽毛都没有长出来,它身上冒出的白烟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不是灼烧的痕迹,而是玄力消散的迹象。只不过这些瑕疵在大火的席卷中都被掩盖,那些黑帮只是扫了一眼便满脸厌恶的别过头去,根本没有去想为什么在这里会突然钻出一只乌鸦来。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玩的时候!赶紧走了!”黑帮中的领头人物向火中狠狠吐了口口水,转身走出了屋。
每个大汉都朝火里吐了口吐沫,然后粗暴地拉起秋琼走出房间。
在黑帮混的人都非常忌讳乌鸦、黑猫这种东西,相信有乌鸦在面前飞走是非常不吉利的事。他们每天都在厮杀中度过,受伤打架是家常便饭,所以特别在意吉凶之兆。他们相信乌鸦代表着凶兆,如果有黑帮的人出门碰到了乌鸦,那么十天之内都不能出门,不然必有灾祸降身。
司徒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向罗天的眼神中有着一丝赞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罗天会这么清楚黑帮中流传的忌讳,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不用陷入一场火拼之中,如果他们二人真的和黑帮厮杀起来,这里必将会血流成河,满地伏尸。
秋琼被拉扯着经过衣柜的时候看向罗天这里,他从衣柜下面的缝隙看见了女孩被长发遮掩下的俏皮神情,她向罗天抿了抿嘴,然后迷离的看了他一眼。
罗天心中一阵苦涩,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抛媚眼调戏我?
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在被火焰燃烧的房间里等待了片刻,才缓缓从衣柜中走出。司徒甹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萧芸的事她知道吗?”
罗天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师兄,你这个问题问的可真有眼力见啊。”
司徒甹已经拔剑出鞘靠在门口警戒了。那台攻城车还在下面轰隆隆地来回破坏,整个太守府都差不多被毁了一半。
“秋琼不能出什么事吧……”罗天还是有些不放心,蹲下身从窗户的缝隙里观察下面的局势,那些妓.女们被黑帮围在中间,情绪明显平静了不少,看来那些黑帮没有太为难她们,就连上手吃豆腐这种事都没继续去做。
“那些黑帮没能看到秋琼的脸,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司徒甹低声说,“一个小小平阳城里的黑帮,竟然敢这么胡来连太守府都敢硬闯,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们。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不会简单,大概没有心思去管那些妓.女会怎样。”
“我们先抓紧时间离开这里,等到了外面事情就好办多了,打游击战我还没怕过谁。”司徒甹走到洞口,将不远处的火堆用水流阻隔,剑气外涌之际一堆堆泥土连带着碎石快速涌出,洞口的宽度也在迅速扩大。
随着沉闷的轰隆一声,一条通道出现在了二人面前,那块玉简给的情报十分准确,下面就是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或者说是下水道,罗天毫不犹豫地就跳了进去,司徒甹也没多做犹豫,跟在他身后也钻了进去,这条通道不算宽也不算窄,刚刚好比罗天的肩膀宽上一点,如果换成那些肌肉虬结的黑帮就不可能钻进来了,他们随着通道滑行,四面八方都是轰隆的塌陷声,前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
太守府外的长街上停着十几辆马车,火把和灯笼连成一片,像是起了一场大火,车厢里是成堆的玉佩和钢刀,只有寥寥数人在旁边看管。那条下水道通向的是府外的一条长街,距离太守府不算远,思考片刻之后,他们又跑回了太守府附近,跑回来牵两匹马好跑路,现在他们是严重的体力不支,如果有马匹当坐骑的话无疑会更加省力安全许多。
司徒甹将看管马车的三人尽数打晕扔进车厢里,那些黑帮都在太守府中全力搜索着他们的踪迹,这里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他将被打晕过去的汉子翻了个身,看到他们颈后那个暗黑色印记之后,皱眉道:“三邪印!这是邪傀宗的一种手段,被下了这种印的人体力与玄力都会大幅度提高,照比平常甚至可以强出两到三倍不止!但代价就是会大幅度消耗他们的生命力,这帮家伙经过这一夜之后,恐怕最少都要减寿十五年。”
罗天从车厢边缘拿起一块玉佩,上面刻有篆文“离”。八卦之中离卦为火,这块平平无奇的玉佩中蕴含着大量的火属性玄力,只需要一丝玄力引动,就能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司徒甹顺着马车牵过一匹马,他们商量了之后觉得不能分马而骑,一是因为两人分散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二是因为如果被发现之后,分开会容易被逐个击破,这三么……是因为罗天不会骑马……
这也怨不得罗天,严格来讲,其实大多数玄者都不会骑马,毕竟在晋升到法玄境之后玄者就能随意的凌空飞行,低等级的玄者也有着方便的飞行玄器,很难会有让马匹代步的机会。
“抱紧我。”司徒甹率先上马,对着身后的罗天沉声说道。
“师兄,这就没必要了吧,骑个马而已,我的下盘很稳的……”罗天尴尬的往后移了移,让他去搂一个男人的腰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司徒甹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两腿用力一夹,这匹高头骏马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呼啸着向前急速跑去。罗天一个踉跄,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差点没一个跟头直接栽下马去,虽然他的体力所剩无几,但以他的肉身境界都会有这样窘迫的境地,可想而知司徒甹操控马匹的速度有多么夸张。罗天再也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直接伸出双臂死死抱住司徒甹的腰,他甚至能感受到他这位师兄腰腹上紧绷的肌肉,心下一声暗叹。
两侧的灯火与白烟在耳侧迅速闪过,这时马鞍上一块看似是装饰品的玉牌忽然亮起了一丝光芒,那块玉牌很小,只有半个手掌大,它的真实面目却是一块可以用作传音的玄器。
“他娘的!我大意了!”司徒甹一手拿住缰绳一手摘下那块玉牌,忍不住皱眉。
这种时候有人呼唤传音玉牌的目的不可能是跟他们寒暄互说早晚安,更可能是有人通过这块玉牌来搜寻他们的位置。司徒甹和罗天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维盲区,在他们的想法中,一匹马而已怎么可能值得挂上一枚传音玉佩?但对于黑帮来说,这些传音玉佩只是他们随便挂在马鞍上的,这样可以在执行任务时互相联络的更加迅捷。
司徒甹将玉佩放在耳边,既然被追踪到了位置他也不介意和那些家伙聊一聊。玉佩中传出的声音在四周的呼啸声中极其微小,但司徒甹还是听清了那略带嘶哑的男人声音,这个声音极其低沉,却有着狮子般的狂怒与凶狠。司徒甹听了两句话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那些家伙在说什么?”罗天抱着司徒甹的腰问道。
“咴儿儿!”
司徒甹猛拉缰绳,往前猛冲的骏马瞬间停下奔跑的脚步,两只蹄子在地面划出一道粗重的痕迹。
“什么情况?”罗天被司徒甹突然地动作搞得摸不清头脑,由于惯性他的脑袋狠狠磕在了司徒甹的背上。
“秋姑娘在他们手上。”司徒甹转头看向罗天,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罗天顿时转头,直视身侧的位置,他们二人已经跑出了一里多远,此刻太守府腾起了耀眼至极的火光,一吞一吐之间好似有种奇幻的魔力。
“他说了秋琼的名字?”罗天面无表情。
“秋琼,他说了这两个字,我可以肯定。”
罗天翻身下马,直奔太守府而去。
“你干什么?”司徒甹剑眉紧皱。
“司徒师兄,这件事跟你无关。”
“真他娘的会废话,上来!”司徒甹眉头皱的更紧,弯腰一把将罗天拽上了马背,“什么这件事跟我无关,那他妈是我弟妹!”
司徒甹再次攥紧缰绳,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抱紧了,会比刚才更快。”
罗天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也没多矫情,只是静静抱住司徒甹的腰,记下了这个人情,心底也在快速的思索着。
只有一个黑帮见过秋琼的脸——那个身材魁梧却去偷喝洗澡水的变态,也许是他认出了秋琼是罗天他们的同伙,也许是那些妓.女指控秋琼不是她们中的人,但无论怎样,这个明晃晃摆在罗天面前的陷阱他必须要踏进去。
在司徒甹驾马狂奔的时候,罗天已经在思索,如果使出被日烛加强过的玄荒承天指,会不会伤及无辜。
声音低沉的男人结束了玉佩的通话,耳边除了风与火的呼啸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
“那个王八蛋说了什么?”罗天的声音极为沉静。
“他说等着咱们把这块玉牌交到他手里。”
“放心,我会亲手把这块玉牌送到他手里……在我杀了他之后……”
司徒甹将马匹的速度加快到了极致,冲入了风与火的世界。身下的骏马因为奔跑的速度到了最大,马嘴都吐出了一缕缕白沫,两人在马鞍上剧烈地震颤。此时,罗天与司徒甹的神情竟是出奇的一致。
都是如铁一般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