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头疼的比以前更厉害,耳鸣也更频繁了。无奈只有请假,由父亲领着去了医院。
医生说是因为我长期睡眠不足,精神紧张导致神经衰弱诱发偏头痛,最好休学静养,然后开了一大堆药。遵医嘱,我也只好向学校请了长假回家养病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虽然每天午饭后头脑还是有些发昏,但左边太阳穴不再痛了,耳鸣的次数也一天少过一天。
我以为我很快就能再回到学校,直到再一次拿起书本,才知道这个很快的参照速度竟然来自蜗牛。原来头痛和书本在暗地里已经发生了超有宜的关系,形成了条件反射。
这让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脑袋里会经常不受控制的蹦出许多如果来——如果当初考大综合的时候我没有忽略考试时间,如果考英语的时候不会的题我全选一个答案,如果我报考复旦或南大,如果我选择北方交大……
虽然每次回过神来,总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如果,但仿佛这些如果正是被每次理性站上风时“不要去想”的想法反复加深的。
后来我发现,对于这些如果最好的方法就是走出去,只是每当回到斗室时那些郁结的牢骚便会重新占据上风,慢慢地蓄积着反对外出的力量,只是这些力量还不够强大,不足以拉扯住我的脚步。
那是一个飘雨的午后,我颓坐在卧室的书桌前随手胡乱的翻看着随笔,无意间看到了自己摘抄的一句的话“我思故我在”。
忽然想起俞赵敏跟我说过的关于笛卡尔的话,“那你真应该上网搜一搜,他说不定可以帮你解惑。”想到这里我立马站起身来,寻了把伞便急匆匆出了门,直奔最近的网吧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网吧里并没有几个人,可能是因为它的很大一部分衣食父母们还都在上课吧?当然这是后话。
当时我哪有心思分析这些,交了钱便直扑到电脑前,迫不及待的打开浏览器飞快地键入“迪卡尔”三个字,然后毫不犹豫的点开了“迪卡尔爱情方程”的引申搜索词条——
1649年,斯德哥尔摩的街头,52岁的笛卡尔邂逅了18岁的瑞典公主克里斯汀。几天后,他意外的接到通知,国王聘请他做小公主的数学老师。
跟随前来通知的侍卫一起来到皇宫,他见到了在街头偶遇的女孩子。从此,他当上了小公主的数学老师。
小公主的数学在笛卡尔的悉心指导下突飞猛进,笛卡尔还向她介绍了自己研究的新领域--直角坐标系。
每天形影不离的相处使他们彼此产生爱慕之心,但天不随人愿,公主的父亲国王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下令要将笛卡尔处死。
在小公主克里斯汀的苦苦哀求之下,国王才收回成命将其放回法国,事后克里斯汀公主也被父亲软禁起来。
笛卡尔回法国后不久便染上重病,他日日给公主写信,因被国王拦截,克里斯汀一直没收到笛卡尔的信。
笛卡尔在给克里斯汀寄出第十三封信后就气绝身亡了,这第十三封信内容只有短短的一个公式:r=a(1-sinθ)。
国王看不懂,便将全城的数学家召集到皇宫,但没有一个人能解开,他不忍心看着心爱的女儿整日闷闷不乐,就把这封信交给了克里斯汀。
公主看到信后,马上着手把方程的图形画了出来,看到图形,她开心极了,她知道恋人仍然深爱着她,原来方程的图形是一颗心的形状。这也就是著名的"心形线"。
国王死后,克里斯汀登基,立即派人在欧洲四处寻找心上人,无奈斯人已故,先她一步走了,徒留她孤零零在人间...
据说这封享誉世界的另类情书还保存在欧洲笛卡尔的纪念馆里。
文字的后面附有一幅图,那幅图看起来确实像在数轴上画了一个苹果。
由此苹果我不禁想到了分班表上的苹果以及运河边半截桥墩上的心,一时心潮澎湃,不及看的完全便起身冲出了网吧,大步流星的回到家。
全然不顾裤脚上的泥水,丢开伞便飞奔到卧室,急急忙忙找出赵敏送我的那本《唐诗宋词选集》,颤抖着手朝尾页翻去,可能是我太激动了,便向前多翻了几页。
恰入眼帘的是苏子瞻的一首《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我一时怔住了,比看到高考数学试卷时还要吃惊,过了好一会儿才把书翻到最后一页,我无心再去看写在字符旁边的电话号码,重新把字符又译了一遍,答案是秦观。
然后不假思索地翻到《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词的结尾处用铅笔写着几行小字:我们的事被我爸妈知道了,所以他们给我办了转学手续,期末考试结束以后我就要去一中了。
不过别担心,我妈说上了大学我就自由了,高考结束后梁王城见(原来那本《唐诗宋词选集》是对开本的,从前面开始翻是唐诗第1页,从后面开始翻是宋词第1页)。
想起梁王城公园门口扭曲在地上的自行车,想起俞赵敏的那封信,想起我和赵敏穿着毛衣牵手走在光影斑驳的青年路上……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哭和笑真的可以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
此后我的如果里又多了一个人,一些事,外出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直到有次脚底踩着狗屎回来后,基本上就足不出户了。
虽然那只鞋被我蹭了又蹭,擦了又擦,刷了又刷,可心里仍然觉得不干净,甚至牵连到手上,以至于用香皂把手洗了又洗。
这件事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不但禁锢了脚步,还对洗手上了瘾,以至于每次出汗时,手上都滑滑腻腻的,后来才知道那是洗手时香皂没有冲洗干净,附着在上面的缘故。
卧室已然成了我的禁地,别说有人进来,就算我怀疑有人进来过都要将地面一寸一寸的擦过。
每次都是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溜进客厅去看电视(饭也是等大家都吃完了我才吃的,而且每天只吃一顿)。
以前争抢的沙发如今是断然不会坐的,只是站着,手里握着万抹千擦过的遥控器不停的换着台,当然看电视只是偶然为之罢了。
对我来说最经常的状态是睁着两眼呆呆的躺在床上,伴着那些如果,不停地追忆往昔,想到动情之处总是泪眼汪汪的,奇怪的是我那时从没想过将来。
其实关于以上的种种,我完全可以强制自己不那么做,只是这种强制会让我更加绝望罢了!
父母对于我的反常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他们无力改变什么,也只能以唉声叹气聊以自我安慰了。
后来有一次我在饭桌上发现小半瓶白酒,也许是因为瓶身上的他一直在看我的缘故吧,一口气把它全喝了,在这之前我从未喝过白酒。
喝完之后不一会就觉得头昏脑胀,胃里翻江倒海似的,也顾不得有没有擦过,扶着墙一阵干呕,嘴里不停的反着酸水,想吐又吐不出来。
后来竟然倚在墙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迷离恍惚之间只感觉有人把我扶到了床上,眼睛想睁又睁不开,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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