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进来后,她因为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并未察觉。
“想什么呢?这般认真。”
南宫离连忙转身欠身请安,脸上因为被吓了一跳有些微微泛红,“皇上,您进来怎么不出声啊,阿离这心都跳到这儿了。”
她很是夸张地用手指着自己的嗓子眼。
“你过来,朕有一要紧事要通知你。”
皇上却不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很是严肃地往坐榻上正襟危坐。
南宫离以为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不好惹他老人家生气了,连忙跪下,“皇上,您有何事要吩咐奴婢,尽管说。”
“跪下作甚?朕是想告诉你,朕要给你封个官,少师,负责小皇子的学业。你觉得如何?若无异议,朕此刻便拟旨,具体要做什么,朕会在旨意中说清楚。”
等等……少……师?
这可是南楚朝中二品官阶,虽无实权,但好歹是个能吃香喝辣又清闲的官职啊。
南楚朝中虽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但这作为皇子夫子的女官员,似乎还从未出现过吧。
不过,她也不是想不通,毕竟那小可爱与她亲近,且最近皇上又看了许多她平日里闲来无事写的文章作的字画之类的,大概也是觉着她此时腹中墨水已经足够教一个五岁孩童了吧。
难怪今日要她的东西,合着,是拿着那些东西去征求淑妃娘娘的意见了。
既然大家都觉得没问题,那她又怎么能觉得有问题呢?
南宫离默默抬起头,眨巴着她明亮的双眸,完全不敢相信地问了句,“皇上,您不会是在诓我逗我玩呢吧……”
皇上假装紧蹙眉头,“大胆,在你眼里,朕堂堂一个天子竟会做那等诓人的事吗?”
南宫离默默低头,“不!奴婢真是大胆!皇上,奴婢说错话了,要不拖出去打几板子?”
皇上听罢,又好气又好笑,“得了,赶快起身,朕这便拟旨,你日后还可住在这养心殿,方便……方便你与朕斗嘴。”
南宫离连忙磕了个响头,“阿离口谢皇上圣恩!”
那一声可真是响得透亮,皇上都觉着生疼,他清了清喉咙,“不痛么?”
南宫离抬起头,撇着嘴,“痛……”
“活该!谁让你无事学这么些谄媚之举,还扣响头……你且走吧,我拟好旨便叫李卫去找你宣旨。”
皇上故作一脸冷漠,“回去抹些药,煮个鸡蛋揉一揉。”
语气虽冷淡得很,但南宫离听着心里一阵儿一阵儿的暖意涌了上来。
“阿离知道了!阿离告退!”
利用心儿获取了皇上的信任之后,南宫离发现她越发贪心起来,之前只想着是否能靠皇上一步一步爬上去。
可如今,她却很享受皇上对她的那些疼爱,因为缺失,所以她倍加珍惜。
从一名宫女直接到少师,南宫离觉着这番肯定是要被某些官员看不惯的。
即便她此时的存在感还很弱,但总有几双眼睛是死死盯着她不放的。
她总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容易成为小皇子的夫子。
这件事,南宫紫烟自然是很快便得了消息。
不行,她绝对不能看着南宫离爬得越来越高。
即便她狐媚了别的男子,不跟她抢太子了,她同样看不得她好。
凭什么,南宫离不过是个私生女,她凭什么能入朝为官!
南宫紫烟想要看到的,是南宫离彻底消失在他们眼前。
借着许久没有回娘家探亲的借口,南宫紫烟回了趟宰相府,太子妃回府,那面子上自然是风光得很的。
只是,正厅里坐着的南宫甫脸上却似乎是浮着一层怒气。
“女儿都回来了,你别一副这样的面孔。”
“我早就与她说过了,没什么事别想着回娘家,如今这什么时候,几位皇子的夺嫡大戏即将浮出水面,朝中官员皆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站队,我身为一朝宰相,皇上的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我,这会儿她回娘家,这是想做什么!”
南宫甫一脸正气,虽只是不惑之年,但因为平日里实在操心大,所以一头黑发已经渐渐被岁月染白了。
此时他正因为生气,整张脸的褶皱都紧紧皱在一起,手里紧握着茶杯,像是要将那被子给生生捏碎,目光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当初太子求亲,南宫甫心里边想的是能否找机会拒绝掉这门婚事,无奈,他那女儿居然公然说自己非太子不嫁。
身在朝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嫁给太子的确是一个无上的荣耀,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他很难想象自己这平日里温婉如水,心思和善到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女儿能承受得了其中的重和变数。
储君之位从来就不是什么固若金汤的保证,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斗争。
如今他不但一人陷进去了,连女儿也陷进去了,这南宫甫日日想着,日日都觉得天是阴沉的,压迫的人要喘不过气来。
“爹爹,娘亲,女儿回来看你们了。”
相较于在东宫的端庄,回到宰相府的南宫紫烟稍微活泼了一些。
她爹的顾虑,她是明白一些的,但她不明白的是,总不能为了避嫌,让她这个女儿连家门都不能进吧。
再说,皇上也不可能敏感至此吧,就因为宰相女儿回了一趟家,就要将宰相定为勾结太子吗?
最重要的是,如今太子不在京都,她此番回来是一个人回来,即便那些有心之人真要挑刺,她也有得反驳的。
宰相夫人张氏,是南宫紫烟的生母,也是南宫甫的原配,陪他一路爬上来,糟糠之妻,如今也是宰相府里的当家主母。
“我的乖女儿啊,你可终于回来看娘亲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张氏眼眶一红,抹了一把泪。
她为南宫甫育有一儿一女,南宫紫烟是姐姐,南宫子墨是弟弟,两人相差两岁。
然而如今这两个子女都不在自己身边,南宫紫烟嫁进东宫,一年难回来两次。
南宫子墨,英雄出少年,从十六岁开始随军出征,如今已经是大将军独孤云身边最得力的副将之一了,此时正与独孤云在边疆之界守着。
这宰相府留她一人与那些七七八八的小妾和她们的孩子们斗智斗勇,她实在是心累得很。
这一行清泪,看的南宫紫烟也是湿了眼眶。
南宫甫最见不得她们这番妇人模样,尤其是在他本就心烦意乱的时候。两手一摊,有些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又不是十几年没见,有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