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寿堂中。

于幽幽深夜的院落中，正对着门的地方跪着一道倩影，她只着单薄的外衫，夜风偶尔刮过，直冻得人浑身发抖。

谢清韵也是。

她虽然自小身子骨还算可以，然到底也是谢家娇养的女儿，即便刘氏待她严厉，平素却也不大吃过这等苦头。

眼瞧着她在寒风中左摇右晃的似要晕倒，外头侍候的人瞧见了，忙去禀告继老夫人，谁知继老夫人浑然当没听到一半。

“砰——”的一声，谢清韵倒在地上，听着这声响，偏里头也还没有半点动静。

外头守夜的奴才自作主张的往谢清韵的身上披了个袍子。

这一夜是如此漫长，起码对谢清韵来说是这样，她在寒风中晕倒，又被冻醒，如此反反复复的，终于等到了晨曦微露，继老夫人唤她进去。

谢清韵受了这一夜的磋磨，小脸被冻得通红，起身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僵硬，然而半点也是懈怠不得，刚一进了屋里就忙跪到继老夫人的跟前，道：“祖母，孙女知道错了。”说罢才来得及深吸一口气，与冰冷冷的深夜相比，烧着火红的炭火的荣寿堂里简直就像是天堂一般。

“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何处了？”良久，继老夫人才出声，喜怒不辨。

谢清韵不敢迟疑，忙道：“孙女不该去招惹大姐姐，到头来惹得一身骚不说，还连累的祖母为我善后。”

“呵！”继老夫人一声嗤笑，“若只是这样，你这一夜也是白跪了，你是我们谢家三姑娘，是我膝下头一个嫡亲的孙女，又加之刚出生时长得便玉雪可爱的，祖母对你这些年来都是存着厚望的。”

“不然也不会明明都是我膝下的孙女，偏我就厚爱你一个，也不会明知道你犯了错却依然也要保下你，即便这落了旁人的话柄，为的只是让你清清白白的，将来好许个上等的人家。”

谢清韵顿时心头一震，她以为继老夫人是真心待她好，谁成想背后竟还存着这么多的思量。

似能猜到谢清韵所想的一般，继老夫人又轻笑一声，“不然呢，仅仅因为你父亲早逝，你母亲是我嫡亲的侄女，这些倒是可以让我偏疼你，却也不至于偏疼至此罢了。”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之前我想着利用谢宝璐，让小安氏心疼进而动了胎气的时候，丝毫不曾考虑，就定了这人是你七妹妹。”

“许姐儿这人，小聪明倒是多，奈何究竟上不得台面，不比你，素日里端庄大方，可这些是在前日之前我这样想，时至今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不得不重新考量，我是不是看错了。”

谢清韵忙道：“这不过是孙女刚刚离开母亲，一时的失误罢了。”

“若真这样，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继老夫人淡淡道，“我与你母亲自你幼时便悉心教导你，这些个后宅的波云诡谲也时常让你看着，却从未让你动手去，你可知道为什么？”

她这些年的聪慧也不是假的，闻言就立即道：“有些事情，能不自己动手便不自己动手，不然就会如孙女今日这般，徒惹得一身骚。”

继老夫人的眼中多了几分松缓。

“当年你祖母我以侍郎家的老姑娘嫁给老侯爷做续弦的时候，才真的是四面无援，老侯爷并不喜欢我，或者可以说她除了原配肖氏外，谁都不喜欢，娶我不过是想着让我替肖氏好好儿的照顾她留下的二子二女罢了，一个既没有娘家支持，又没有夫婿体贴的女子，要在这侯府中立足该有多难，你自来聪慧，我不说，你应该也能想到。”

继老夫人进侯府这一段，是侯府中所有人都知道的，都说她待肖氏的二子二女都极好，怕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是，谢侯爷还应此待这个继母如亲生母亲一般敬重。

当初谢家二爷不过刚娶亲一年便因病去世的时候，继l老夫人更是哭倒在谢二爷的墓前，恨不得死的是她自个儿。

可谢清韵知道，祖母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就如继老夫人先前所说，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待原配的孩子更好一些，又还能怎么样呢。

“故而......”继老夫人又道，“即便是到了现在，我已经成了这侯府上的大家长，即便是再看大房那些人不得眼，却也没自个儿亲力亲为的去做过什么，毕竟你想做的事总有人替你去做，你可懂？”

谢清韵忙道：“祖母一番悉心教导，清韵晓得，之前的时候也不过是觉着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这事，谁能成想平素都不大聪明的大姐姐竟然......可纵然我有十成的把握，却也害怕万一失利，若不然也不会拉着七妹妹一同去。”她自以为聪明的道。

谁知继老夫人听了又拉了下来脸道：“合着你还觉得自己做得对了？”

“你又可知，这谢府诸多姐妹，许姐儿平素也只与你亲近罢了，只是经过这一次事情后，她怕是要与你反目成仇了。”

这些谢清韵也并非是想不到，只是......

“那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实在是大伯母和大姐姐逼得太紧了些，若不然真就要被她们给定了罪，我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罢了，也会怕的。”说到这儿，谢清韵面上才流露出脆弱来，她实是怕了这位祖母，平素待谁都是笑呵呵的，尤其是待她，可没成想，真罚起人来也是丝毫不带手软的。

内室里突然没了声响，过了一会儿，继老夫人才道：“那你之后要怎么做。”

“自然是要同七妹妹解释一番，她原谅不原谅我的另说，平日里待七妹妹也要更殷勤些。”谢清韵如是说。

继老夫人道：“这是应该的。”说罢闭目假寐。

许久，谢清韵试探的说：“祖母不觉得大姐姐近些日子来，很是同以前有些不一样吗？”

继老夫人猛的睁开眼睛，外头来人传话说：“袁家姑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