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是困极了,前日里在船上基本上也没怎么睡过,如今到了陆上本来是打算早些睡了,却又折腾了半夜,加之喝了汤药,精神身体皆困乏到了极限,才终于撑不住了。
慕初然将她放倒在自己身侧,然后自己也平躺下来,与她共枕而眠。
这一晃就到了天亮。
萧何醒来时,见一只手搭在自己胸口,还以为是红珠,扭头一看,却看到的是慕初然的脸。
虽然那张脸的容颜俊美亦不失英气,但此刻她万万是没有心情欣赏的。
慌乱之中她忙推开他,却因动作幅度略大,自己跌到床沿边上,遂失去平衡,掉在了地上。
外面守了一夜的刘子新,突闻屋内一声响,忙问道:“公子何事?”
慕初然也醒了,望着摔到地上的萧何,不禁失笑,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没好气地打开了手。
萧何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睡糊涂了,连皇上的手都敢打。这时,听外面刘子新问道:“公子何事?”
慕初然朗声应道:“没事。”便又继续伸手去拉萧何。萧何见他脸上表情并无甚异样,也无怒意,才握住他伸来的手,被他一把提起,站了起来。
清早,宋大夫送来了新鲜调配的外伤药,让慕初然敷在伤口处。
众人都过来问候慕初然伤势,萧何才借机退了下去。她早上醒来从床上跌下去那一下,把屁股摔得实在是生疼,出去的时候,忍不住用手按住后腰,走路也有些不稳。
知道她昨夜一直陪着慕初然的如刘子新,又如宋大夫,看到她如此模样,内心无不叹气。尤其是刘子新,他本身男子气概,深厌恶那些矫揉做作之辈,没想到萧何竟然以男儿身媚主祸君,将自己都送上了龙榻,无不在心中将他唾骂个一百遍。
复叹惜慕初然本应一代明君,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怎么会偏好龙阳,还跟自己的臣子搞在一起,实在是大殷之悲,百姓之祸矣。
萧何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完全没留意到刘子新投来的恨毒了自己的目光。
由于慕初然有伤在身,保险起见,宋大夫建议稍等两天再继续赶路。
慕初然只在房中歇了半日,就要去这乌龙镇上体察民情,自然一众人紧随其后作陪。他们到了镇上唯一市集。市集虽小,但也十分热闹,皆因恰逢今日是赶集日,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带着自家货物来此。
这小镇的市集多是以物换物,倒让慕初然看个新鲜。
刘子新跟在队伍最尾,十分警惕,生怕再出个什么乱子。萧何也在担心昨夜的黑衣人肯定还会出现,既然有人是直冲着慕初然而来,就说明至少在这乌龙镇内,他们一行都是在人监视之下行动的。
所以她也稍稍留意了下周围的动静。
忽然街上有人撒出一把铜钱,高喊道:“万岁爷发钱了!”周围百姓一窝蜂似得涌上来,弯腰去捡,却齐刷刷地显露出慕初然他们一行人仍是站直了身子,如鹤立鸡群一般。
刘子新立马看到街角有人放暗箭,他提剑飞身上前,挡下了两道箭矢,忙吩咐旁边人:“保护公子!”他自己则拔脚追上,势要将那人生擒。
慕初然见那人居然敢在大街上放箭,罔顾其他人性命安全,便命人先退到街边商铺中去。既然他们目标是自己,那避开人多之处,以免伤到无辜。
听慕初然如此吩咐,倒让萧何有些意外。她心道,你这昏君也知无辜?
他们退往商铺,才知原是中了埋伏,此处早已有数名刀手在等着,正是请君入瓮。萧何离慕初然最近,他们二人一踏进商铺之后,里面便有人关上门。
刀手提刀跃出,从四面八方袭来,口中喊道:“为太傅大人报仇!杀了狗皇帝!”
萧何当下便明白这群人乃是当年太子太傅唐清华旗下余孽,潜伏多年,只为弑君报仇。她心中冷笑,居然在这小镇上遇到志同道合之人。
门外慕初然随行侍卫等人拼命撞门,但里面人也死死相抵,双方僵持不下。
慕初然腿上有伤,行动自然不如之前那般灵活,但他毕竟有极好的武功底子,对付一般杂碎还是绰绰有余。他此时护在萧何身前,其实虽然知道她会些功夫,但面对如此多把刀,仍不免担心她会受伤。
萧何腰带里缠着一根软鞭,必要时自然会使出来,只是眼下慕初然挡在自己身前,一副要保护自己的架势。她便索性放手不管,静观其变。
慕初然使一柄短剑,舞得银光闪闪,咫尺之间竟也密不透风,让六个刀手无从落刀。只是他心系萧何,只守不攻,片刻便被对方识破。
“先解决狗皇帝边上那个小个子!”
为首的一声令下,所有招式便冲着萧何而来。萧何可不是被人拉到一边只会瑟瑟发抖的弱小之辈,她见那些没眼力的以为挑了个软柿子,抽出软鞭,便大开杀戒。
萧何的软鞭如一条细蛇一般,所到之处,咬人一口必留下指余长血痕。只消片刻,离萧何最近的三人脸上、手上已无完肤。她那软鞭抽到身上,也如刀刃一般锋利,划破衣衫不在话下。
几个回合下来,他们身形虽魁梧,在萧何面前却落不到一点好处。
萧何把那几个小喽啰打地长刀都拿不住,跌落地上,再踩着边上木柜,飞身直冲那为首之人去了。此人武功明显非泛泛,与萧何也能过个几招。
这时门口大门被撞破,刘子新韩秋等人会武功的都闯了进来。屋内局势瞬间颠倒,那些人一看行刺之事要败落,就开始撤退。与萧何过招那小头目也有意寻机会逃走。
他手往怀里一伸时,萧何抬腿一脚踩在他手臂上,生生将他踢出去,撞到那边的柜子上,摔到地上,口吐献血,怀中备的石灰粉也洒落一地。
“哼,打不过就洒石灰粉,唐清华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萧何冷哼一声,念出了昔年太子太傅的名讳,那人身子一颤,心中想是悲愤无比。
只是慕初然没想到,事隔几年,居然还有唐清华的余孽苟存于世,还想着杀自己为那大奸臣报仇。他眼中闪过一丝阴戾,吩咐道:“好好审审,还有何同党?”他话音刚落,就见那小头目,歪斜地倒在一边,唇角渗出一缕血色。
萧何上前检查了一下,回道:“齿缝中藏了毒药。”
“你过来,让他们去看。”慕初然唤她道,话里还带了几分怪罪之意。若他不知她身份,倒也罢了,如今已知她是女儿身,还这么不注意,男子尸首也敢随便去碰。
萧何莫名其妙退到他身边。早已将剩下的人制服等候皇上发落的刘子新,在一边见慕初然对萧何这般照顾,心里又翻滚着各种不齿,鄙夷,投向萧何的目光也冷了几分。
这群人里大多被擒住之后就咬破齿间毒囊自尽了,却也有胆小者迟疑间就被刘子新等人扣住嘴,留了活口,带回去审问才知道。
他们原是唐清华当年培养的江湖势力,在唐清华被斩首示众之后,就蛰伏起来。前些日子得到上头消息,知道慕初然出宫南下,所以一路便有人监视从皇都来的商队车辆船只,找寻慕初然的下落。
他们这些只是其中一队,其他还有三、四十人潜伏在不同地方。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慕初然冷笑一声,叹道。
他命人再问其详,如势力据点,牵头者姓名、他们之间联络方式等等。那人还没说完,就吐血而亡。宋大夫上前检查,说是此人已服下了东西,想来是他们组织担心事败之后料到有人偷生不肯咬破毒囊便用此举来双重保障。
只是如此一来,便无活口了。调查这江湖上的事,如无内线,恐很难查清真相。
根据之前得的消息,对方已尽悉知慕初然此次出行路线,亦打过两次交道,知道随行人手。而他们则对对方是一无所知。所谓,敌在暗我在明,实乃硬仗。
不过已知消息是从皇都传出来了,恐怕有人是不想让慕初然南下,去查江堤一事。
果不其然,随行中立刻有人劝慕初然返回皇都,以策安全。慕初然倒不太怀疑自己挑选出来这支队伍的忠心,只不过他要做的事情,天底下还没能有谁能拦得住他的。
慕初然淡然开口,将队伍一分为三,分别上路,在淮左汇合。
他带上刘子新、萧何及红珠为一队,租马车走陆路,约莫两日路程能到淮左。另外一队各从水路和陆路,不同时辰出发。
明明眼下就已经被有组织有计划的刺客盯上了,慕初然还要兵行险着,将人手分散。此话一出,唯萧何看出其用意,是将目标化小,扰乱敌人视线。虽危险,但世事唯有出奇方能制胜。
其他人也无法不同意了,小路子见自己没被慕初然带上,一路伤心不已。萧何吩咐了韩秋跟好宋大夫,路上提高警惕,多多注意刺客动向。
随后他们稍做整理,便分头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