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诛心刑讯
慕初然雷厉风行地安排下去之后,就听闻小章子来报,“启禀陛下,长乐公主殿下醒来了。如今太医正开了新的方子,已经去按方煎药了。”/p>
慕初然已从龙椅上起身,“快!随朕去看看。”/p>
这妹妹素日里再如何顽皮,他都不曾怪过她,这倒叫慕初然深省,正是自己这般宠着她,才让她无法无天。虽然主谋不在她,她也是被利用了,但如果不是自己平日里那般宠她,让她心里没有一点畏惧,没有一丝后怕,才会有今次这般大胆妄为的行事。/p>
慕清绾已经一五一十把自己当初与母后的计划,全部交代给了皇兄,脸色胆怯地等着皇兄落。/p>
却不知慕初然在沉思中,做着自我反省。/p>
“皇兄,都是清绾的错,是清绾糊涂。如今可以放了萧大人吗?”她怯生生地追问着,人刚刚醒转过来,还是忍不住先担心萧何。/p>
慕初然听她如此一问,倒有些哭笑不得,终还是沉着脸,“萧何如今不知去向,有人将她掳走了。”/p>
“什么?”慕清绾这才有几分激动,“怎会如此?那,那他……皇兄可派人去找了?”/p>
“当然有找,只不过不知掳她的到底是谁?没有方向,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慕初然面色凝重起来,如今慕清绾已无大碍,那便是萧何最让他挂心了。/p>
慕清绾回忆起自己被拘在朝露殿中的情形,“可是母后派人将他掳走?那日清绾本意就是去找皇兄告罪,想请皇兄放了萧大人。但是被母后先行现,才将我关押起来,为了不让清绾多言,还以阿碧的性命要挟。现下想来,怕是母后为了让萧大人定罪,才故意造出是萧大人畏罪潜逃的假象。”/p>
关心则乱,慕初然经妹妹这般提点,一下子便理清了思路,终于想清楚了。/p>
霎时间,他竟流露出一丝喜色,对着慕清绾说道,“你先好生休息,朕迟些再来看你。”言罢,立马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殿外。/p>
朝露殿里的宫人,除了吴天之外,一一都过了审讯。/p>
但他们有些只知道慕清绾被关押之事,有些什么都不知道。慕初然还派人去朝露殿里大肆搜寻了一番,把东西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太后与外界联系的证据。/p>
看来关键的信息,还在这个深受太后宠信的吴天身上。/p>
就连慎刑司的酷刑也未能让他开口,倒叫慕初然有几分佩服了。此人虽已经算不上是完整的男人,但气节上还真是一条硬汉,称得上是忠仆。/p>
慕初然招来几名心腹在御书房里就此案议事。/p>
庞世安对审讯之道颇有研究,提议道:“就臣看来,如今这吴天咬紧牙关不肯开口,保的无非是他的主子,太后娘娘。所谓兵不厌诈,不如我们做一场戏,给他看看,也许能有效果。”/p>
他这计策,也算是狡猾了。/p>
慕初然当即便应允了。/p>
慎刑司里,好久没有这般腥重的血气了。/p>
几个掌刑的太监,轮番折磨着吴天,似不知疲倦一般,只吊着他最后一口气,让他生不得生,死不得死。上头早已经交代过了,这人会武功,头先送进来的时候便喂他吃下了内功尽散的药物,不仅让他内力全失,还一点气力都使不上。/p>
几轮刑罚之后,眼看着他又快昏过去了,一碗浓浓的参汤,马上有人端上来给他硬灌下去了大半碗。/p>
这点元气又足够他支撑一段时间。/p>
“你小子还是尽快招了吧,告诉你,如今圣上可是动了真怒,莫说你个小小的太监,就连太后娘娘犯了事,都一样得照罚。”那执鞭之人故意悠哉悠哉地跟他这么说着,生怕他不信似的还与旁边的一位聊了起来。/p>
“我说许公公,您看这太后娘娘,是不是咱慎刑司开部以来进来的位分最高之人呐?”/p>
那位许公公似深思了片刻,才道,“确实,咱家记得前朝曾有一位贵妃娘娘犯了宫规,又死活不认,最后被罚进这慎刑司里,经受不住刑罚才招认了。那一位便是最高位分的,到了今朝,咱们万岁爷刑罚更是严明,认理不认亲。莫说是太后了,到了咱们这儿一样都是犯人,还有什么位分之说,不都是阶下囚吗,咱万岁爷更加英明了。”/p>
言罢,这两位公公齐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刺耳如同被捏住嗓子的什么家禽一般。/p>
正在他们笑的时候,隔壁便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与其说是尖叫,不如说是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还伴随着行刑嬷嬷的咒骂,以及鞭子抽打在皮肉上将其撕裂的声音。这等声音,吴天是再熟悉不过的了。/p>
他先前受的那些刑罚,再痛,不过是皮肉骨血之伤,但是当他听到疑似太后的惨叫时,心里却忍受不住。那女人的身体,肌肤洁白似雪,怎能受得住鞭刑,莫说是受刑了,她那等骄傲的人物怎能踏足慎刑司这种地方。/p>
吴天曾经以为自己对于冷轻痕而言,只是一个工具。但是很出于他的意外,她确实也会把自己当做人来看。此时脑海里浮现的竟然全是往昔里她对自己的好。/p>
当日从净事房将自己救出来之后,她亲手为自己换药治伤,不嫌脏臭,从不假手于人。这些事他自己都难以启齿,她一介太后,高高在上,却肯纡尊降贵,为自己一个下人做这种事情。/p>
她与自己欢好也罢,吩咐自己办事也好,他都从来只当做是命令去做,不带一丝感情。却在自己最落魄时,心里起了一丝暖意。即使之后再觉屈辱,他也留在她的身边。/p>
于他而言,她不仅是主人,更是相伴之人。/p>
他甚至能够理解她的孤寂跟空虚,于是就算再难熬,他也尽力满足她每个愿望,身体力行为她做她想要的每一件事。/p>
这是爱吗?他不知道,已经不是完整之身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去考虑这个问题。/p>
“放了她!”吴天的声音是从喉咙里喊出来的,但又似乎不像是从一个人的喉咙里出来的那种声音,更像是一种呜咽,一种泣诉,一种哀求,一种愤怒。/p>
那两位执行的太监,还在笑着,却被他这古怪的声音突然打断,两人笑意未绝地盯着他看,他这身子早就被拔了精光,只手脚上被锁住,半悬在空中吊着一个大字似的。身上也没有一处好肉,鲜血从绽开的皮肉里不断渗出来来,凝结成猩红的花朵似的,又再次绽出新的颜色,一层一层叠加着,不同的红色,倒显出一种诡异的美感。/p>
他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还勉强辨认地出来,那眼白早已不是纯净的白色,分不清是血色还是血丝,玫瑰一般的颜色,映着深色的眸子还依然明亮着。/p>
见没有人理他,他一遍一遍重复着嘶吼,“放了她!放了她!”/p>
身体因为用力而在空中以奇怪的姿势颤抖着,从旁边看来,十分滑稽。/p>
“你倒是说说看,让咱家放了谁呀?”许公公先开口问他,脸上挂着一丝嘲弄的笑。/p>
“放了太后!”吴天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回答着。/p>
就在他们对话期间,隔壁女子的惨叫声就一直未曾停过。每一声都如尖刀扎在吴天的心上,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要护那人周全,早已不是当初为主子尽忠的誓言,伊人已在自己的心上。/p>
两位公公听他这般回答,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起对视一眼,便尖声尖气地怪笑起来,笑得前翻后仰的,止都止不住。好半天,另外一位王公公才擦着眼角的泪花子,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这慎刑司里的事,几时轮到你做主了?是咱们万岁爷亲自下的旨,进来的人,没有招出实情,怎么可能出得去?你是被打傻了,还是自个儿昏了头?”/p>
比起惨叫声更可怕的是忽然而来的沉寂,什么声音都听不见。/p>
空气里弥漫的是死亡的气息,吴天感觉到绝望。/p>
他恨过这里,恨过紫金城,恨过自己的出身,但却从来没有恨过她,即使是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没有后悔过。这段感情,如一颗毒疮一般,越生越大,内里腐烂,外边结痂。/p>
他却从来没有承认过。/p>
如今他的身子残破如风中蜡烛一般,随时都会被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狂风熄灭,但他的心却依然跳动着,只因为他还担心着她的安危。就算她下的是杀人的命令,哪怕是无辜之人,他也毫不留情,也许是这般作恶太多,上苍才给下了惩罚。/p>
可这惩罚,他愿意一力承担,只求下地狱的唯他一人便足矣。/p>
她呢,就让她继续做她尊贵的皇太后,在这紫金城中安享天年罢了。/p>
正在两个执刑的太监还在商量着,接下来如何处置吴天的时候,却听见他喃喃开口,“我招。”他们都愣住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王公公不禁反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了什么?”/p>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