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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灿选择的座位位于弘德楼的二楼木窗前,这里刚好可以看见行人进出。
弘德楼是台北历史悠久的闽式茶楼,创建人是漳州商人文德海。
可惜,文家在六十年代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被查出五几年时向对岸偷运货品。这一罪名在当时的台岛来说,太严重。文家被查抄,子女被驱逐出境,弘德楼被公管。
一年后落入蔡忻銘的手中。
蔡忻銘,五六十年代曾任台岛海军副司令,金门前线海军联席副总指挥。原本蔡家应该会很辉煌,可惜蔡忻銘短寿,六十年代末就去世。
他有一个儿子叫蔡官伦,对,就是在八十年代纵横四海的那位。
弘德楼现在完全是四海蔡家的产业。如果说其中没有问题,那才是有鬼呢。
不过,文家的儿孙还是很争气的,他们在九十年代中期蔡官伦成立官伦集团时,花费巨资,再度将这栋茶楼买下来。很可惜的是,建设101商圈时,这栋茶楼被勒令拆除。
卢灿和郑光荣,低声聊着弘德楼的过往,喝着武夷山的大红袍,品尝着闽式早茶,猜度着蔺磊洽邀约见面的原因。
闽式早茶是港式早茶的一个分支
苏式早茶能吃一上午,粤式早茶能吃一天,闽式早茶能吃一辈子。闽式早茶多海鲜汤,因此在东南亚和台岛很流行,在内陆反而不知名。
苏式早茶点心花色丰富,多以龙井佐餐;粤式早茶品种齐全,干蒸类食品多,因此配熟普洱或者铁观音更好。闽式早茶汤料多,味道鲜美至极,使用大红袍更合适,它能清口助消化,能让舌尖品尝出很纯粹的各式茶点味道。
“喏来了!”卢灿对窗下噜噜嘴,向郑光荣示意。
一辆黑色平治,停在茶楼门口,蔺磊洽梳着大背头,推开车门。
“郑叔,我们去迎一迎?”
两人起身,卢灿在茶盏中放上五百新台币,示意旁边的侍者,收桌,蔺磊洽在这里肯定有包座。
蔺磊洽的包间在三楼。
“大壶,茶旧例!”他对侍者挥挥手,然后和郑光荣寒暄着并肩走进房间。
卢灿跟在身后,还在揣摩蔺磊洽为什么邀请自己两人见面。如果说四海想要要挟源森居或者自己,那蔺磊洽断然不会一人前来。另外,刚才见面时,蔺磊洽的态度还不错。
“卢灿是吧,你舅舅葛辉……他没和你说过我吧?”宾主坐定后,蔺磊洽先开口。
卢灿一怔,对方竟然提到舅舅葛辉?卢家与葛家交道不多,卢灿也是最近才和舅舅有联系。葛辉又不是神算,怎么会和卢灿提台北的蔺磊洽。
他对自己态度亲和,根子在舅舅这边?
郑光荣见卢灿发怔,在旁边解释道,“自从五年前卢家出事后,和葛家交往不算密切。这孩子在中大上学,可能葛辉也没机会和他说起您的事。”
“交往不多?”蔺磊洽念叨一句。
昨天安排人专门去查卢灿与郑光荣的底细,报上来的底细让他吃了一惊,幸亏没想着动手报复,否则还不好交代。
郑光荣还算一般,卢灿这小子,底细可不一般,他竟然是葛志雄的亲外孙。
蔺磊洽与葛辉不算熟悉,但他和葛志雄很熟。要知道,葛志雄此时可正在台岛花莲避祸呢,他依旧是数字k的共主呢。
弄了葛志雄的外孙,那老家伙发起疯来,四海这帮人还真不好交代。他儿子葛辉手头可有一票不弱的力量。
只不过郑光荣所说的不大往来,是什么意思?
他还真的不清楚当年卢灿父母两人之间那段颇为曲折的婚姻故事,自以为卢家担心独苗混黑道不愿沾染葛家,笑呵呵的说道,“也对,我们这一行当,能不接触就不要接触。沾染墨色的棉布,再怎么洗都有灰底子。”
老家伙,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为什么还找我们来?卢灿和郑光荣对视一眼,陪着呵呵笑着。
蔺磊洽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不伦不类,很快问道,“那…这次见过你外公了吗?”
这次卢灿没让郑光荣开口,笑着回答道,“刚来台北两三天,正准备这边事情忙完,去花莲看外公外婆还有小姨一家。”
葛志雄被港府驱逐,躲到台岛花莲,只有卢灿的小姨葛明乐一家子在这边照顾。
“应该去!”蔺磊洽摸摸胡须,颇有些倚老卖老的笑了两声,“上个月我还和老葛钓鱼,他的身体还不错。”
得,这算是攀上亲戚,自己得赔礼。
这时,侍者送来茶盘和茶具,卢灿接过来,帮蔺磊洽和郑光荣斟了一杯。
端起茶杯,卢灿站起来,“蔺老,觚品堂的事情对不住了。当时那位于老师,三番两次提到我父母,心中不忿,才接下这局。真的没其他意思,还请原谅晚辈的无心之失。”
“行!这杯茶我喝了!”
蔺磊洽嘿嘿笑着摆了摆手,“茶我喝了,你们安安心心做生意,别管太多事情就行!”
这是在隐隐告诫卢灿及郑胖子,莫要与竹联的人太近?
“我们是生意人,郑家和卢家都是做堂皇的生意,您放心,江湖事,我们不会沾。”郑光荣咧嘴一笑,挑了挑他的浓眉。
“那就好!现在做生意,都不容易,本份点好!”见郑光荣听懂自己的话意,蔺磊洽笑呵呵为他俩续上茶水。
蔺磊洽今天找卢灿和郑光荣的目的何在?
其实很简单,他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竹联的生意伙伴?
战斗力上,四海目前还不是竹联的对手,可是,在金钱资本上,四海能甩出竹联那帮苦力出生的帮众几条街。
上半年陈琦力出狱,开办了以竹联资产为股本的第一家企业,是家小本经营的竹木厂。而郑胖子是做家具生意,两者似乎有必然联系。
所以昨天郑光荣一冒头,蔺磊洽就怀疑,他是不是竹联的人请来的合作商。
原本四海就被竹联的人压得抬不起头来,如果竹联再有企业在背后支持,那四海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刚才的话意就是告诫郑胖子,不要和竹联的人做生意,否者就算是卷入四海与竹联的纷争中来。
郑光荣听懂了他的告诫,才有那样的回复。
“不过蔺老,有句话要说在明处。”郑胖子端起茶杯,对蔺磊洽敬了敬,然后一口闷干。
等对方喝完这杯茶,他才继续说道,“规矩我懂,如果未来我们的店面,开到四海的地盘上,改交的月费我们一文不少。可是,我也希望蔺老能帮忙传个话,昨天的事情,别被兄弟们误解,到时候三天两头的上门,我可受不了。”
郑胖子的头脑反应非常迅速,很快便利用对方要求自己的这点,反过来要条件。
昨天卢灿得罪觚品堂的事情没有后遗症吗?呵呵,不可能!
估计今天因竹联那帮人的刻意宣传,全台北的黑道,全都知道,四海再一次在竹联面前折了面子。
即便是他外公葛志雄出面,也不过是让道上大佬退一步,可架不住还有心怀不忿的小鬼啊。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蔺磊洽亲自放话,约束兄弟们。
蔺磊洽拱拱手,瞟了郑胖子一眼,他的语气里带着感慨,“真是新人换旧人啊!郑老板果然是生意精,难怪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佩服!”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郑老板今天说的话,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哦。”
“您放心!我郑胖子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一诺千金。”胖子笑着接了句
“那就好!”两人哈哈大笑。
跟郑胖子出来谈声音,卢灿永远不用多话,负责赔笑就行。
……………………
两人走出弘德楼,胖子看看身后,“这个老家伙,真狡猾。”
卢灿笑笑,确实如此。
这老家伙,一份人情两卖,既通过卢灿这边卖给葛志雄,又用它换取郑胖子的承诺。
“去忠孝西路店铺看看?”郑光荣问道。
“我似乎也该去关心一下店铺了,是吗?”卢灿耸耸肩。
郑胖子带着一点说不出的笑意:“你小子,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忠孝西路133号的两层破烂小楼,建筑面积三千平米,台北市府的产业。它并不在谭卫东和孙培新提供的三家备选名单中。
第一天考察结束,车子经过这里,郑胖子看到树丛掩映中的房子,顺嘴问了一句。
这栋楼房历史很早,在日治时期,是驻台东瀛宪兵俱乐部。东瀛投降后,这里被收为军管委的财产,后来归到台北市府名下。
因为东瀛兵驻扎过,台北有传言,这栋房子冤气过重,没人敢接手,一直荒废至今。
郑胖子对那些传言不以为然,他出身内陆原本就不相信这些。更何况,香江看风水破煞的大师多了去了,大不了请两位过来做做法事,布风水大阵就是了!
反正要挖地三尺,推倒重建。
乔曲明停下车子,卢灿左右看看,这里的位置确实好!难怪郑叔冒着“鬼宅”的风险都要拿下来!
忠孝西路、中山路、爱国路,几条道路交叉口就在这栋房子的前面不远处。此外,房子的右侧,是一处小公园。内有数量不菲的苏铁(一种树木),还能看到两三棵高大的红桧。小楼的后面,是一小片废弃的河滩,填平后可以建设一个大型停车场。
卢灿不懂风水,但隐隐感觉这里的流动性太强,“郑叔,建房之前,还真的找风水大师来看看。”
“你也信这个?”郑胖子的口气很轻松,“楚臣说有办法。”
楚叔办事,卢灿还是很放心的。
乔曲明推开二层小楼的院门,里面堆满了落叶,有一种陈腐的臭味。
卢灿对这种臭味很敏感,连忙拿出口袋中常备的手套,捂在鼻子前面。另一只手,很习惯性的摸摸墙壁上充满东瀛情调的侍女图案瓷板。
历经几十年,这些瓷板竟然还如此温润光滑,没见一丝裂纹。
“咦?等等!”卢灿突然叫停走在前面的郑光荣。
“怎么了?”郑光荣回身,只见卢灿此刻也不捂着鼻子,蹲着身子,研究这些瓷板。
在南方,房子内外檐贴一米高的瓷板,是为了防水防潮的,很常见。但卢灿却扒开地表的落叶尘土,用手指关节,沿着墙壁根,一块块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