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货,如同云子一样,也是一次成功的“新概念”定义。
有人说紫沙花货是名副其实的“花里胡哨”的壶型,呵呵,其实是“花式紫沙壶”简称。花货又称“塑器”“仿真器”“自然形”等等,是紫沙艺术中的一技奇葩。
主要特点是肖形状物,其形状大多取材于生活中常见的各种自然想象和器物,譬如常见的植物、动物、器物。
在工艺上,花货与传统紫沙壶具,其主要制作工艺上没任何差异,但它们采用了更多的雕、镂、塑、堆、贴等工艺手法,使之更具有欣赏性。
因为器形“花”、手艺“花”,所以才有“花货”这一称谓。
眼前这只捧壶是有名的“鱼化龙壶”,典型的花货,但她却又是典型传统壶型,因此,即便是紫沙大家,也不能将花货与传统壶型做出条理清晰的分类。
大家都这么混着叫,又没人追究。
围棋老云子,华克倖不认识,但紫沙壶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或者说去蓬莱街找人打听过。他双手将橙红鱼化龙壶端到卢灿面前,灿笑着说道:“卢少爷,刚才那这是餐前小点,真正宝贝在这呢,黄玉麟大师的鱼化龙壶。您看…这龙首雕刻得…啧啧!”
他拿起壶盖,手腕一抖一抖的,壶盖上的龙首耸出云端,龙舌伸缩吐注,妙趣横生。
耍宝似的,又将壶盖翻过来,露出盖内钤“玉麟”二字阳文篆书印款,“您瞧,我真没骗人,这里有黄大师的钤印。”
“黄大师是丹阳人,母亲是川埠乡上袁村邵氏,算是邵大亨的后人吧。所以他的鱼化龙壶手艺,应该是邵大亨亲传的……”
卢灿憋不住笑出声,黄玉麟是邵大亨的传人?这家伙,还真能编!
八成找人打听黄玉麟大师的消息时,听到那些老掌柜的聊过,然后自己胡编乱造一通。
“行了,你撂下吧,我自己看看。”
其实卢灿刚才已经看过,这确实是一把黄玉麟大师所制的鱼化龙壶。
鱼化龙壶,取鱼跃龙门之意。历史上,制作鱼化龙壶,最厉害的三位高手,分别是道光年间的邵大亨、清末民国初年的黄玉麟、民国的唐树芷。
三人的工艺各有不同。
民国的唐树芷所制小鱼化龙,壶钮为卷云状,壶身浅塑波浪,波浪中龙伸出首部,龙尾卷成壶把,把上鳞片刻划清晰。
清代邵大享鱼化龙,为波浪堆塑得一层一层,立体感强,而波涛中龙露出头部而不见爪,钮为堆浪状,装在盖里的龙头短而粗。
黄玉麟所制鱼化龙,波浪立体感不强,波涛中的龙伸出半身,龙爪清晰可见,钮也不作堆浪而作卷云形,装在盖内的龙头细而偏小。
喏,这就是三位大师鱼化龙壶的各自雕塑特点。
当然,还有其它小区别,譬如邵大亨、唐树芷所制壶,龙不见爪;黄玉麟的壶,龙爪清晰可见。
至于说黄玉麟是邵大亨的传人?那纯粹是胡诌。
黄玉麟的师傅是民国细货高手汪升义民国制壶十八家之一的祖父汪雷泉,汪家是祖传的制壶世家,与邵大亨没一毛钱关系。
顺便普及一下,“细货”和“粗货”的定义。
在古玩行,这两者都是“玩泥巴”的。粗货一般代指用模具印制泥器的手艺,通常指指惠山一带造型简约、彩绘运笔粗犷、用模具印制的泥人、泥羊、泥猴等;细货则是指通过全手工精雕细琢的泥器制作,譬如茶壶、蝈蝈罐子、鸟食罐等等。
等华克倖灿灿的放下手中茶壶,卢灿这才上手,仔细检查是否有冲、暗伤、磕碰等细节问题。
还不错,整体来说保存完好,但有很重的使用痕迹,壶盖和壶口之间,磨损痕迹明显。看得出,这把壶华老爷子生前非常喜爱,时时把玩,壶底及壶柄,异常光滑。
相比较这件,刚才的老云子价值要高太多,不过华克倖不懂行罢了。
“这把壶,华哥要多少?”卢灿放下壶具,重新盖上壶盖,向前推了推,笑着问道。
华克倖小眼睛在卢灿脸上扫了扫,似乎在寻摸着怎么报价,两根手指急速捻动,许久,他冒出一句,“卢少,一千块,您看如何?”
一千块?如果用后世标准衡量,很便宜,但如果横向比较,这价格太贵——卢灿在友谊商店收了四把顾景舟的壶,单把价值也不过一百二十元。
那可是一代壶宗!当然,现在顾老的评价还没这么高,所以价格便宜。
黄玉麟虽然有名,但和顾景舟大师相比,他还要差点!
“一口价,依旧五百!”卢灿再度将这把壶往他面前推推,然后摊摊手,“如果华哥觉得这价格不合适,你可以带回去再找找其他人。”
华克倖再度看看卢灿,见他不像说笑,连忙赔笑着将茶壶推回来,“谁让我和卢少投缘呢?五百就五百,咱好说话!”
这把壶因为有钤印,他去蓬莱街几家国营古董铺子问过不止一次,最高的出价,也不过二百多点。卢灿的五百报价,已经是最高价的两倍,他家所藏的这几件东西,已经埋了几十年,此时有这么合适的出货渠道,焉能不卖?
第三件是一只鼻烟壶,马少宣款,工笔内画双马,通高九厘米、肩宽四厘米。
一面绘花马,配诗曰:风漫大宛国,奇蹄涉流沙;龙驹映秋树,嘶声警昏鸦。边款:写郎世宁笔意。
另一面绘白马,配诗曰:青山奔霄骢,备驾秋围中;俊骨易调习,一嘶霜叶红。款落:丁酉二月马少宣。
“嗯?”卢灿接过来细看。
马少宣被成为“京派内画鼻烟壶四大名旦”之首,古玩行当中流行“登堂入室马少宣,雅俗共赏叶仲三,阳春白雪周乐元,文武全材乌长安”,说的就是这四大名旦。
卢灿眉头皱了皱,马少宣的鼻烟壶,国内实物很少,他还是见过不少图片及影像资料的。这只鼻烟壶,画得认真,写得努力,功力不可谓不深。但跟被称之为神品的马少宣作品相比,还是技低一筹。特别是款识“马少宣”三字,不同于卢灿所见过的马少宣本人笔迹。
卢灿看了半天,倒是越看越像马少宣的侄子兼弟子马绍先先生代笔之作。
马绍先同样是鼻烟壶内画名家,但相比马少宣,火候、画工、笔力,都还有所欠缺。马绍先早期作品,为了能卖上价,一律署名马少宣,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九三三年。
“华哥,要听实话吗?”卢灿将这尊鼻烟壶递给对方,嘴角一翘,笑笑。
华克倖一惊,连忙追问,“怎么了?这鼻烟壶有幺蛾子?”
“算不上幺蛾子。”卢灿指指那落款,“这并非马少宣马老亲手之作,是侄子马绍先代笔,价值上要差一些。”
“那能卖多少钱?”这才是他所关心的,至于马少宣、马绍先,管他们是谁?
卢灿竖起一根手指晃晃,这价格,黑心。
“一百啊?”华克倖有些失望,又看看这小东西,觉得这么小能卖一百,还是不错的。立即将这方鼻烟壶推给卢灿,“一百就一百,权当交朋友了。”
他随后将麻袋中剩余的四件东西,全部掏出来。
一尊无落款的和田玉笔架山;一方署名汪复庆的徐公砚;一枚双面雕刻的薄玉片,卢灿估计应该是早期书签,正面兰花背面山水,很精致小巧;还有一尊纯铜麒麟镇纸。
七件物品,华克倖拿到了一千九百元,看他表情,应该很满意。
这些物品中,馆藏级的只有那副老云子,其它物品,卢灿准备留着赏玩,都是精致巧活,尤其是那枚书签,卢灿目测应该是国内最早的玉质书签吧。
“没了吧?”支付款项后,卢灿意犹未尽,探头看看他脚边的麻袋。
华克倖把麻袋拿起来抖了抖示意道,笑着说道,“没了,家父早年留下的东西,就这些。”
“华老早年收藏的字画、古书呢?不应该一件都没啊?”
“嗨,别提了!早年确实有,还不少呢。这不……当年被一把火烧了,连我爷爷自己的字画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确实很遗憾,卢灿陪着他,深深叹息。
卢灿瞅瞅眼前的这位略显油滑中年人,身处逆世,他的油滑是生存的一种本能,否则,在那些年,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这种人物,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卢灿心中一动,又从兜中掏出十张钱币,放在他面前,“华哥,凑两千吧。”
“啊?这合适吗?”卢灿无缘无故的加钱,把他弄得有些懵。
卢灿把钱递到他面前,拍拍,“没什么不合适的。”
“您对津门一带的消息知道的不少吧?”
快速收起那一百块,华克倖立即拍起胸口,张嘴就来,“津沽地界儿,就没我扫听不到的事情。卢少爷有什么事情需要扫听?我愿效犬马之劳!”
卢灿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好意,探头接着说道,“我呢,自小就喜欢古玩意儿,这你慧眼,当初在天运楼就看出来了。”
“您身边还有没有……跟您类似的?想要出手老货换钱的,换外汇也成。您帮我扫听,如果确实有人愿意出货,而我又看中了,我每购买一件,都给你一份提成。”
“华哥,你愿意试试吗?”
好事啊!这对于闲散在家的华克倖而言,这是最合适的工作。尽管卢灿没说给多少提成,但这位香江富家子,能亏得了自己?
他腾一声站起来,“卢少爷,您瞧好嘞!”
“我这就去找人,最多,下午就能带人过来!蓬莱街那帮老店,吃人不吐骨头,我几个发小家都有好东西,早些年全被这帮老货煙了!我去让他们翻翻箱底。”
说完,他哧溜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
津门的几家古玩铺子,都集中在蓬莱街,卢灿不打算自己去,反正过几天戴静贤会带领团队过来清扫。他们现在对国内古玩价格,比自己更了解。
卢灿还不知道,他的这次清扫行动,在文管会周一例行会议上,造成巨大的分歧!
以贾蓝坡为代表的理事,坚决反对这种清扫行为,不仅文物的流失风险大增,同时也不利于古玩交流交易,会导致市场空心!
贾老是中国著名的旧石器考古学家、古人类学家……他的后缀很长很长!
总之,牛人一枚!
另一方认为,这件事文管会出面不合适,毕竟是买卖自由,没听说对方有什么违规现象,文管会并不适合去“管闲事”!
这一方代表是谁?王仲书!这也是一位大牛,精研隋唐五代,同时他还是国内很少见的东瀛文化及艺术史的研究大家。
双方各有支持者,争论不休。很奇怪的是,作为文管会委员中,人数最多、影响力最大的“故宫帮”,以单世元、徐梆达为首的五个人,一言不发!
呵呵,卢灿的捐款,总算没白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