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太子虽然纨绔,可从来未曾这样过,而祁宸太过于出众,倒是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竟从来不知,自己还会跟儿子吃味。
想来也是可笑。
而远在县城的祁宸哪里知道这些,听到了百姓们的赞颂更是卖力得清理那些权贵起来,没曾想第二日便接到了圣旨。
皇上先是将祁宸好一般的夸赞,最后说如今已经处理得出不多了,这里偏僻且在外,谁都不知会出现些什么问题,为了祁宸的安全,已经派来了其他的人接手,让祁宸回去。
祁宸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不知皇上这是何意,君凰又岂会给祁宸深思的机会,笑着说这是皇上器重,担忧太子在外住的不习惯。
他疑惑了许久,最终还是相信了君凰的话语,打算等到钦差到了交接一下再行离去。
这几日宫中静得很,婉儿以前还到处走走吵吵闹闹,如今因为君凰,竟独自待在宫中习起了女红,誓要成为贤妻。
祁祈坐在宫殿之中,手中捏着茶盅,眼眸半阖,听着面前的伶人弹奏宫觞绝响,琵琶声声入耳,给这份静默增添了些许的苍凉之感。
“铮”的一声弦断,祁祈缓缓睁开了眼眸,看着白衣伶人,伶人也未曾想到过琴弦居然会断,也来不及顾及自己破了的手指,慌忙地跪在了那里,瑟缩不已。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她趴在地上求饶,浑身都在颤抖。
这里的人都知道,祁祈虽然平日里温和,可是重来都不喜自己听曲儿时被打断,且更莫说是这种弦断的晦气事。
他吐出一口气来,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站起身来找到了伶人身前,伶人看着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白色靴子,更是瑟缩。
祁祈抬头望着苍穹,今日天色不错,碧色苍穹似点缀,白云皆隐蔽,雾气要重些,午间可能会下一场小雨。
“看来我应该去看看父皇了。”他淡淡的开口说道,眉宇之间是淡然,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伶人,勾了勾嘴角弯腰将伶人扶了起来。
他的手指触摸到伶人手臂的时候,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女子的颤抖,和脸上的慌张神情,“既然着了白衣,那么久别弄脏了它,且下去将手上的伤处理一下吧。”说完他便松开了伶人的手臂,拂袖远去了。
伶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手指处传来的疼痛依旧,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血珠颗颗滴落,在地上开出花来,染红了她身上的白纱衣裙。
走出自己的寝宫,外面就更加的显得寂寞了,御花园之中只有三两嫔妃互相攀比,更是对不得宠的妃子冷嘲热讽,而那个不得宠的妃子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只是低垂着眉眼声声附和着说是。
忽而忆起了自己的母妃,她那样的女子注定招来人的嫉妒,最终死在了他人的手里,想到这里,他攥紧了拳头,本无心管这些事情,后宫的争斗本就是这样,可是不知怎么的,他还是走了过去,或许是他在那人的身上看到了亡母的身影吧。
几个嫔妃没曾想到醉心诗词歌赋之中的四皇子今天居然出来了,还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给娘娘们请安了。”祁祈轻笑着行礼,谦谦君子也不过如此。
祁祈虽并未得到皇上的过多宠爱,可是毕竟也是皇上的亲子,这些妃嫔自然是争着巴结,只有方才被欺凌的妃子微笑着立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
他看过去,她也只是微笑着对她点点头,背后是碧色的湖水,与她身上的碧色衣裙自成一色。
待其他人走远之后,祁祈微笑着拦下了那个妃子,方才听其他人的语气,这位好像是刚进宫来的妃子,皇上赐名静妃,天性就不合群,所以才会着人冷落。
“娘娘这般不适合在皇宫之中。”他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的话。
静妃娘娘笑了笑,望着祁祈,目光柔和,“殿下这话还是切莫让皇上听到了,若是听到又该心中恼怒,近日皇上身体好像有些不适,想来也是太过于操劳,若是殿下有心,便去劝慰一下,殿下毕竟也是皇上的儿子,想来殿下的话他多少也会听一些。”
“若是无事,我便告退了。”说完她便领着自己的三两婢女缓缓地离去,衣裙抚过地上的青草,露珠湿了裙摆也毫不知情。
他站了许久,直到静妃消失在红墙转角,他才收回视线,在院中小站了一会儿,这才款款往皇上处理朝政的地方走去。
宦官远远的便看到了祁祈,赶紧迎了过来,笑得掐媚,“殿下来啦,需要奴才进去通报吗?”
祁祈点了点头,拱了拱手说道:“劳烦公公了。”
宦官摆了摆手,转身推门进去了,祁祈静静的站在外面等候,没过多久便出来了,笑着让祁祈进去便是。
他走进去便闻到了淡淡的汤药味,不由皱眉,步伐更是快了些,正好看到皇上眯着眼睛靠在软榻上小息,黄色纱幔随着窗口吹进来的微风摇曳,案台上的檀木香袅袅升起,后面的明黄身影昏沉欲睡。
祁祈已经小心了许多,可是拿起一旁的外袍走过去,还是惊扰了皇上,他猛然惊醒过来,看着祁祈愣了许久。
“儿臣唐突了,竟扰了父皇歇息。”祁祈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说道。
皇上摆了摆手,坐直了身子看着满桌的奏折,按了按有些发疼的眉心,“无碍,朕就是乏了,眯一眯便无事了,祈儿今日为何前来?”
“儿臣还有半年之余便要搬离皇宫去往府邸,不能再陪伴膝下,故而想着还有些时日,便多陪陪父皇,又听得宫中有人说起父皇身体最近或许操劳,便过来看看。”祁祈如实说道。
皇上闻言叹息,祁祈这个孩子在他看来是一个安静且温暖的孩子,一向不喜争斗,更是在他母妃去死之后,更是安静了许多,一直闷在宫中醉生梦死,一直也无心朝事,让他甚是欣慰,他的众多子女之中,就数祁祈最是让他安心。
他站起身来领着祁祈来到了一旁休息的位置坐下,祁祈连忙着手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的面前,他也欣慰的接了过去,看着窗外的景色,叹息不已。
祁祈安安静静的品茶,并不多言,却安静地刚刚好,如今皇上本就是心累与太子一事,今有一子与自己同座品茶,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一盏茶尽,皇上才开口问道:“外面的府邸可曾收拾妥当了?”
祁祈点了点头,“回禀父皇,前些日子已经收工,一些日常所需的东西想来暂时用不上,便并未准备,待儿臣出宫的时候正式入住便再行准备。”
皇上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盅,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般地说道:“没曾想到孩子们长成竟是这般的快,好似还未反应过来,你们便已经一个个的住在了宫外府邸,想来朕也快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父皇这是哪里的话,儿臣们虽出了宫,却还是能回去的,只是不能常伴膝下罢了,再者父皇后宫的妃嫔们更是如花似玉,又怎会是孤家寡人呢?”祁祈回答道。
“如今也只有你这般的宽慰朕了,下面的那些人恨不得朕早点儿死呢。”他说得不经意,听的人却骇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祁祈闻言心中大惊,站起身来直直地跪在了皇上面前,“父皇这话让儿臣好生惶恐,儿臣们盼望父皇龙体安康万寿无疆还来不及,怎会这般。”
皇上叹息,伸手将祁祈扶了起来,“朕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们父子两说说体己话而已,无须这般的惊慌,你的心思本就单纯,朕是知道的。
对于皇上的话祁祈甚是惴惴不安,不知皇上跟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又不敢多问什么,害怕惹怒龙颜,只能在心里揣测。
待祁祈走了之后,皇上更是觉得疲乏,屋里本就光线不太好,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出去走走。
宦官见得皇上穿着单衣出来,吓了一跳,赶紧迎了过去,“皇上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不披件衣裳?”
皇上摆了摆手,拾阶而下,宦官朝旁边的奴才使了一个眼色,那奴才赶紧跑到宫殿里面取来了外袍,宦官接过之后小跑着追上皇上,将外袍给皇上披上。
院中之景不知为何萧瑟,阵阵微风拂过,竟让人心中舒畅,皇上缓步走在碎石路上,宦官亦步跟着,生怕皇上会有个什么闪失,半点不敢含糊。
途径御花园的时候便隐隐听到了笛声,皇上不禁皱眉,他已然许久未曾听过了,如今这样突然听闻,倒还真的有几分怀恋,他竟记不得自己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这兴许是哪一个不懂规矩的新入宫的贵人在吹曲儿,若是扰了皇上,奴才且着人去说教说教便是了。”宦官说道。
皇上闻言轻笑了一声,额角的细纹这会儿好似消失不见了一般,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感伤,可嘴角笑意仍在,“她哪里是不懂得规矩,向来是一个人带着无趣了,走,我们且去看看。”说着便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宦官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昔日的皇后可是吹笛的好手,当初更是以一曲笛声动了皇上的心,赢得了圣心,更是直接登上了皇后之位,这些年来与皇上举案齐眉,民间的结发夫妻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