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夫人，那是长广王殿下。与王爷乃一母所生，都是皇上的亲兄弟。”性情活泼的丫鬟接嘴道。伏颜细细打量着这小丫鬟，小小的脸蛋未经雕琢粉饰却可见犹人，着实吸人眼球。尤其是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是长河岸边那扑闪的萤火虫，明亮却不失调皮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伏颜问道。

小丫鬟却哭丧着脸低下头去。父亲过世已有一年，田地荒废着无人耕种，为了养活家中的母亲和妹妹，她不得卖身到常山王府。她从小就没有名字，她这钟低贱的人连官籍都没有。伏颜张开双臂轻轻环住小丫鬟：“别伤心了，我给你取名为萤儿可好？”

小丫鬟破涕为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点头：“奴婢谢夫人赐名!”另一位身份略高的丫鬟欠身：“夫人奴婢这就下去禀告管家萤儿的事。”常山王府中大多下人都没有名字，管家也不好管理。若是下人被主子赐了名，便要上报管家，将来卖身期限到了还能为没有身份的下人办理官籍，让下人离开王府后能以一个平民的身份生活。正是因为如此，更多走投无路、身份低微的人希望能进常山王府做工。在他们的心中，高演是他们的救世主，是善良与慈悲的化身。

伏颜从萤儿口中得知此事不禁捧腹大笑，救世主?善良与慈悲的化身?这些听来让她倍感荒谬，高演冷血无情，自私自利，他不但不是救世主，还是灭世主，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恶魔。

那些死士是人，贱民也是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何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得不到他人的重视?为什么他们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还有那对北齐人来说很重要的官籍。

高演将独孤云裳送至诚嘉殿，此处原是高高苑所住的地方，之后高苑搬出了皇宫去了郊外的大宅中，这座宫殿便荒废了。独孤云裳蒙着面，用眼睛一点点地勾勒着高演的眉、眼、鼻和唇，那么的痴情又迷恋。高演拉过她的手下步辇，他的温度由他温润的手指传来，融化她的心。第一次，他们靠得那么近!手指的触感是那么真实。

“圣女暂且住在诚嘉殿，明日本王要领您上朝，望您好生休息。”

高演转身欲走却被独孤云裳叫住：“那你去哪儿？”独孤云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窘迫地低下头，众宫人的视线也聚集到她身上。高演说：“本王不住宫中。”说完高演领着他的人离开，他的心催使他赶快回去，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着他，一下比一下深沉。

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刺伤独孤云裳的眼睛，她不过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有短短几秒。

宫女推开殿门，独孤云裳在众人的拥护下进殿。北齐皇宫的宫殿高大而又华丽，金碧辉煌，处处都有假山园林。冬天临近，植物已经萎蔫。宫殿中大多以红黄两色为主，在金黄的焰火下散发出暖意。独孤云裳合着眼，还没到冬日北齐却已经特别冷了，南诏的冬天都没有这般寒冷。

高洋站在离诚嘉殿不远的阁楼上将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看来，这幻颜圣女不像是高演特意找来的，两人并无多大交集，却也不能排除高演和幻颜圣女同成一气。

诚嘉殿的窗户未关，高洋看见那幻颜圣女摘下了斗笠，她的侧颜很美。那宁静美好的脸，一捋碎发横在她白皙的脸上特别刺眼。恍惚间，他像是看见了蝶儿，那位不曾为他敞开心扉的女子。

“皇上，蝶妃娘娘请您到岚蝶宫用膳!”

从昨夜到现在伏颜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她早已饿得眼冒金星，头晕脑胀。丫鬟将她送到一阁楼便离开，伏颜本想将萤儿留下，无奈萤儿是府中一姬妾的侍女。从萤儿口中得知高演共有九个姬妾，府中没有王妃，也没有侧妃。姬妾们住在西边儿，与高演居住的这座阁楼离得很远。

阁楼里洋溢着淡淡的檀香味儿，有时离高演近些便能闻到这种气味，莫名地让人心安。伏颜想找点儿东西填饱肚子，可偌大的阁楼里什么吃的也没有，连水壶都是干的。

推开窗门，伏颜无意中发现了好多橙红色的小果子，一颗一颗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藤娘说那叫柿子。原本幻颜山上也有一棵柿子树，每年都会结好多好多的柿子。后来，一狐妖闯上幻颜山，雷神捉拿它时，一个不小心将那柿子树给劈了。那时柿子即将迎来成熟季，伏颜看着满地黑焦的树枝和柿子，整个人欲哭无泪。

能再遇到柿子，真是三生有幸，伏颜心里想。她叮叮咚咚跑下阁楼，站在柿子树下叹气。柿子树太高了，柿子都聚集在树尖儿，伏颜真恨自己没有法力飞上去摘柿子。

“怎么?想吃?”

背后传来一声嬉笑伏颜转身发现高演嘴角上扬。又是这种刺眼的笑，让伏颜想起那亡故的死士，还有像萤儿那样身份低贱的人。此刻，伏颜想离他远些。

高演的笑瞬间烟消云散，冷淡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他问道：“用膳了么？”

伏颜摇头。高演又道：“跟本王来吃饭。”

到了偏厅，还未进门就闻到那浓浓的饭菜香味儿，惹得她的胃一阵痉挛。过了拐角处几位女子在两侧，不多不少刚好九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和高演，是高演那些个姬妾。她们都是些面容姣好的女子，有着精致的妆容，各有各的特色。比如一个脸上白粉铺得像鬼，一个唇上朱砂抹得似血。各种颜色的襦裙像是在拼凑彩虹，回想起长歌那些妓生，感觉这些姬妾和她没多大区别。

他们停在桌子前方，众姬妾做福：“恭迎王爷回府。”

她们的声音引得伏颜一阵鸡皮疙瘩，难怪高演当初在南诏彻夜未归，原来他喜欢的女人是这样的。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高演这些姬妾呢？是妖媚至极?还是丢人现眼?伏颜在心里诽谤道。

高演落座席间，却没有多的位置了。伏颜站在他身后，姬妾们斜着眼看她。离高演坐得最近的一姬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王爷，您身后的这位妹妹该如何是好?您看这桌子也没有多的地方能容下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