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岚一直以来给惜言的印象就是温和，少说话多做事的知心大姐姐类型。因为大小姐信任她让她掌管库房，其他三个大丫鬟明里暗里的吃味，她也都会巧妙的化解，并没有和谁有明面上的大矛盾。

因此一众小厮丫鬟都很喜欢晴岚，谁做错了事情需要求情，谁手头不宽裕想借几个大钱，或者谁和谁闹了矛盾需要调解，只要找晴岚出面，总会有不错的效果。

惜言知道晴岚能够做到如今大丫鬟中头一人的位置，肯定不只是讨人喜欢，不得罪人就可以做到的，晴岚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至于这过人之处是什么，长时间接触相处下来，惜言相信自己慢慢会发现的。

不过惜言没有料到的是，自己这么快就会发现晴岚不同寻常的“过人之处”。这过人之处就是对自己准确的定位和严谨的要求。

“晴岚姐姐，是我惜言，我来选新送来的丝线了。”惜言和翠儿凑在一处简单吃过丫鬟们的午膳后，就去敲晴岚的门。此刻应是大小姐的饭后小憩时间，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留一个在卧房外厅值守即可，不需要全部屋内待命。

吱……呀……

晴岚开了门请惜言进来。惜言之前还没来过晴岚的居处，此刻走进来只觉得比自己住的屋子宽敞明亮许多。屋内摆了一些看上去工艺不错的摆件，桌子上还插了时令的鲜花，看屋如看人，很让人舒服的房间。

惜言走进去后很自然的环顾四周，看到桌子上放着半杯残茶，想来自己进来之前晴岚正在喝茶坐着等自己，很郑重的样子。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独处，大半会歪在床上看书或者靠着大引枕葛优躺。君子慎独，这话果然不错。

“晴岚姐姐，我来选新送进来的丝线了。你这屋子真不错呢，布置的好漂亮！”惜言由衷感叹一句。过了几息，没听到晴岚的回应，而是看到她径直坐到桌子旁边，端起来那半杯残茶喝了起来，没有丝毫起身去拿丝线的意思。

这时候惜言终于察觉出来不对了，敢情小boss晴岚并不是真的要让自己来选丝线，看来有话要对自己说的。不过说话之前，先摆架子，看起来自己做错事情惹得她不高兴了。自己能做错什么事情惹得晴岚不高兴呢？莫非是今日上午自己跑出去半日回来的事情？

这么一想，惜言顿时心中有数。她走过去晴岚身边，摸了摸茶壶还是温热的，就端起来给晴岚续了一杯茶水，续完后老实放下茶壶，退后两步站定，等着自己的师傅训话。自从大小姐点了晴岚带自己，这个师傅还没有训过话呢。

“你可知道自己错了？”

“我错了，晴岚姐姐。”

“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我错在办完差事不快点回来，耽误了和音氏制衣的钱掌柜一起给小姐量尺寸选花样。小姐没有怪我，不过我确实做错了。”惜言老老实实的回答。

……

显然晴岚对于她这么回答却不是很满意，不过她也没有再为难惜言，叹了一口气道：

“惜言，你去办差，三少爷让你去端姜汤，你回来晚了并不算错。我们虽然是锦绣园的丫鬟，但更是丞相府的丫鬟，府中的主子指示我们做事都是应该的。你错在不该说谎，从锦绣园到竹园到厨房这距离你也走过不止一遍了，甚至我和你一起也走过一次，那次你丝毫不见生疏，这次怎么会迷路呢？”

惜言张口无言，本来她还觉得自己说自己迷路没什么破绽呢，毕竟自己还是新人呢，没想到晴岚一眼就把自己识破。

“这中间你去哪里贪玩了一下，我也不再问你了。不过这样的事情不允许再发生下一次，我要罚你。罚你并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是为了小姐，而是为了你自己。你进府也有几个月时间了，之前我一直当你是聪明伶俐的，所以没有多和你说。你说，我们这些签了卖身契的丫鬟，在这丞相府出路在哪里呢？”

出路……这个来自现代的惜言了解再多也不会比晴岚懂的多，知道她还有后话，忙乖巧的摇了摇头，等待她的下文。

“你看我如今掌管库房，大小姐又信任我，提我当大丫鬟。每次行走府中，不说二等三等的丫头小厮们，就算是管事妈妈们对我也是客气异常。表面上来看，做奴才做到我这样的程度，也算是光宗耀祖，异常风光的事情了。可是，这个看起来让普通丫鬟羡慕嫉妒的结果，并不是平白地来的，而且也不是我人生的重点。

之前芍药的事件你也可以看得出来，做为奴才丫鬟，不管是不是有背景，也不管是不是有权势的脸的管事妈妈，大丫鬟，一旦行差踏错一步，或打或贬或卖，没有一种是自己可以自主决定的。自己的命运和出路是掌握在自己主子手中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任何时候都要谨言慎行。”惜言诚恳的点头。

“既然你知道，那么今日的事情你可知道后果？今天你的行为往轻了说不过是小丫头贪玩，主子不怪罪也没什么事。往重了说，主子就此卖了你出去也是可以的。从你一进来锦绣园我就看得出来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身上有一股灵性，我相信你不是只愿意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鬟。因此我今日要罚你，让你记住今日的莽撞可以毁掉之前一直的努力，永远都要谨言慎行遵从主子。你服不服？”

“我服，晴岚姐姐你责罚我吧，我没有想那么多，我还是太过天真，没有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位置和处境。你能够提点我，我感激不尽，无论责罚我什么，我都毫无怨言。”惜言说这些是发自肺腑的。她没想到晴岚竟然愿意这么教导自己，这也是自己的幸运了。

“那好，从今日开始，用前些日子学的汴绣手法，绣三十张帕子交给我。图案可以不用很复杂，就用白色绸布坐底，绣好了作为大小姐日常使用。”晴岚神色缓和，开始吩咐。

三十张？……帕子……绣帕子！

是了，自己现在确实是在学针线，可是那个汴绣针法异常细密，哪怕每张帕子是绣一朵小花，也要耗费多半天时间。呜呜呜……有点后悔答应的太爽快了。

“等大小姐半个月后去宫中赴宴前，交给我。”

晴岚又补了一刀。

这么说，就等于要把自己关屋子里绣上半个月才能交差。罢了，罢了，无可辩驳，惜言应声是耷拉着头内心哀嚎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