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牧是一个律师,在一个事务所工作。回来以后他便很快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好,超强的应变和平衡能力让他在工作上工作游刃有余,所在的事所和斐然上班的地方不在同一个区,再加上斐然不会开车,他们家的车一向他开着上班。不过话说回来,斐然即使会,以她的本领开还不算问题,认路,可是头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
由于子牧的工作时间不定,有时写一个案子都要经常加班。和斐然下班时间上的不一致,斐然也一向是选择自己乘坐公车上下班,虽然刘子牧每天的生活是平淡的,简单的重复,像不温不火的白水,但他却能做到波澜不惊,天天简单,做到泰然处之。
下班时分斐然给子牧打了电话,告诉他说她晚上约了朋友一起吃饭,不回家去了。她没有撒谎,是上次远航去写生带回来的那副薰衣草的画,而她约了远航今天去看。
远航的家在他们的学校里面,芳草氤氲之地,空气也分外清新,大有与世隔绝的味道。斐然去到校园,路灯已经亮起,像一双双朦胧的眼。校园的中心有一个人工湖,昏昏黄黄的路灯下面隐隐约约看得见漆黑的湖面上坐落着一个俊瓦飞扬的白色凉亭,湖边生长着一排狐尾椰,环湖一周的校道,有饭后悠闲踱步的人,学生居多。虽然处在闹市区,但是一进校园,就容易有一种宁静的归属感,尤其是在晚上。
斐然绕着那湖走了一段,随后来到了一条铺着彩色鹅卵石的小路,远航的住处要到了。也许是出于想念,也许是因为歉疚,她的步履有些踉跄。远航的家在三楼,她看见他的屋子里灯光是亮的。走到一楼的时候,电梯上显示的是九层,距离一楼还有八层楼的行程,已经太久,斐然径选择了楼梯。
她一碰门铃,门就开了。显然远航也在家里等了她很久,开了门,远航就帮她取下了肩上的包,“快来吃饭。”他说着,就转身帮斐然去拿拖鞋——一双特意为斐然准备的女式拖鞋。
远航的家很简单,平常人只要一进门就大概能够猜出他的职业了,因为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不是画家也定然是个爱画之人。林远航把她的鞋子拿了过来,“走了,别看了。今天我做了菠萝海鲜炒饭,是在网上搜了教程的。”林远航一边笑着,一边把餐桌上用来保温的盖子移开,瞬间,浓郁的饭香飘了过来。
“闻起来很不错。“斐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饿了。
她拿起勺子咬了一口饭放进嘴里,米粒很饱满,虾子的新鲜和着菠萝的酸爽冲击着她的味蕾。
“真的好吃……”斐然忍不住喊了出来。“远航,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她笑着,紧接着开始大口大口吃着。远航盯着斐然,笑容袭上了嘴角。
斐然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囧态,“你也吃啊。不饿吗?”她嘴上泛着一点油光,嘟哝着嘴对着远航撒着娇,质问又像是责怪。
“我喜欢看你吃。”远航说着,一边才拿起自己的勺子,开始吃了。看着斐然吃着自己做的东西,他觉得很满足。
一个懂得生活,并且追求品质的男人——可以为了自己爱的女人赛车,也可以为了她绘画,烹饪。这样的男人实在很难让人去拒绝。
斐然很快把碗底刮得干净,并且赞不绝口。吃完饭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来看那幅画。“远航,上次,我没有去陪你看薰衣草……”她努力想辩解着什么,但终究不知从何说起,其实她何尝不想让他知道,她是多么多么想念他!多么多么想时时刻刻陪伴他!多么多么想要分分钟钟和他厮守!在来这里之前,她是准备了多少动人的话要跟他诉说!让他倾听!但是此刻,终于见到了,她却又沉默无言,相聚的时光是多么短暂,她多么想充分利用每一分每一秒来缓解这思念!
但是她竟然哑口无言了。
“那幅画你带回来了吗?”斐然终于开了口。
“当然!”跟我来。
远航拉着斐然的手走进自己的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画室,除了画,只有一张大大的桌子在房间中央,上面放着的还是一些已经画好的但是还没有入框的画,远航走到桌子旁边,双手擎起上面平铺的一张最大的。
“在这儿。”
斐然把脑袋凑了上去。
是一片淡紫色的花海,阳光正从广阔无垠的深蓝色的地方一泻而下,万丈的灿烂扑面而来。薰衣草的弧线起伏有致,像是层出不穷的海浪。
“好美。”斐然说着,从远航手中夺过画来。
“远航,我觉得你的画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即使你画的大多数东西都是静的。”斐然说。
“哦?周姑娘竟然这么有眼光和品位!”远航故作调皮状。
“你的画里有一种宽容……别人的画里面找不到的。”她补充。
远航走到斐然的身后,轻轻环着她的手。
“斐然,你看画的样子真美。”他说。
斐然放下画,转过身来,“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了。一切好像都是真实的了不是吗?我刚刚才把你做的好吃的炒饭刮得干干净净,这一切都是这样切肤可感的存在不是吗?”斐然说。“你可知道,我多么想你。”斐然突然喊了出来,情绪一下好像失了控。
“是的,是真的。”远航说。“我是真实的,然,我们现在就在一起。不要怀疑。”他把斐然搂在怀中。
“我喜欢看你的画还有一个原因。”斐然轻轻说。
“什么?”远航问。
“你的画让人温暖,要知道,只有充满爱的眼神才能看见充满爱的景致,才能无暇的将它们记录下来,然后治愈一些东西,用温暖。”斐然说。
“谢谢你懂我。”远航笑了,看着她。“我最喜欢你懂我。”他说。
远航把斐然拥得更紧了一些,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恋情即便本身是无罪的,但是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们仍然是不被接受的那类。虽然他们都不在意,可是说到底,他们是不可能手拉着手在太阳下面一起并肩行走。即使他们是无罪的,可是他们不能因此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比如刘子牧。
善良人类的爱情总是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纠结。
此刻,他们相拥,他们相爱,可终是少不了一场分离。
毕竟,斐然还有一个深爱着她,她也眷恋着他的一个家,仅仅因为婚姻,远航和子牧的待遇就天壤之别。可是,她又不是一个偏偏可以自欺的人。想到这里,斐然的心里开始隐隐作痛。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其实斐然心里面也曾经多少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是太想为自己的每段感情负责。
水性杨花,似乎未免太苛刻了些。
远航正抱着她,这不是她正想要的吗?她那曾经焦灼的思念,无边的遐思,飘渺的游离,不都是为了此时此刻吗?可是正当此时此刻的时刻,他们除了拥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还能做些什么来永不分离?
“远航,有酒吗?”
“有,想喝?”
“我们喝一点吧。”斐然说。
远航去厨房拿来酒杯,红色的液体慢慢进入喉管,斐然才觉得自己好受一些。望着眼前这个苦苦守候自己的男人,她是那样爱他,甚至在丈夫回来的那天她还一心念着他。
纵然她没有陪伴他去到那片如梦一样朦胧的花海,她的心和她的灵魂不是一直随他而去?
她望着他深情的眸子。
远航低头忍不住吻了她,她只觉得双鬓开始发烫,他们仿佛跌进了那片花海之中,漫山遍野的野火花子从高高的山顶一路捎到了山脚下……
等到酒醒了几分,斐然伏在远航开阔的胸口上,远航的心脏跳动的很有力,昭示着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对于斐然,没有爱,是不可能有性的。
是的,在接受了林远航之后,她很多次都拒绝了自己的丈夫。这种固执的所谓忠贞来的很荒诞,也许是《红楼梦》的错?女人就是这样的吧。
四周安安静静的,直到斐然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是子牧。
“喂,子牧,我刚吃完饭,等一下就回去。”
“恩,我就是看你有没有吃饭,不要太晚,注意安全。“电话那头的子牧语气很安详,斐然甚至能够听到来自家里那台电脑上,子牧晚上习惯玩的一款网游上传来的熟悉的配乐声。
挂了电话,她背对着远航,远航沉默着,她却听到了来自他胸膛里的一声爆裂的巨响。
她又何尝不是?
一晌贪欢的故事?显然不是。
可是,世界这样大,就是不能容下他们两个相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