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布法罗芝士给蛋糕平淡清香的口感中带来一丝咸味，而这种非同寻常的刺激和表面的蓝莓酱融合，酸甜和咸香两种美妙的味觉享受合在一起，又将带来怎样新的体验呢？”奥利维尔满足地擦擦嘴，端起瓷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你这是在问我吗。”罗杰特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另一侧，看看空空如也的餐盘又看看奥利维尔，说：“我只能回答无可奉告，因为我根本就没吃到。”

“哎呀呀，我看你一直不吃，还以为是没有兴趣呢。”奥利维尔这才发现自己一点都没给罗杰特留，虽说这算是他请自己吃蛋糕，可是作为一位海森堡家的淑女，这样的行为还是很不得体的。

罗杰特看着奥利维尔像个正经的大小姐一般小心翼翼地喝着茶，只觉得她和先前狼吞虎咽的样子截然不同，故意作出一副两手往嘴里胡乱塞东西的样子吐槽道：“你这样吃是不是不过瘾？”

“别废话！”奥利维尔白了他一眼说：“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还敢和上司顶嘴，是不是想被退学了？”

“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就变成和上司顶嘴了？”罗杰特被说得满头雾水。

“你可是占着奥斯维辛独一无二的重要职位，而且还加入了这所学院中最有势力的学生组织，学生会编外成员罗杰特先生，难道不该对我的仁慈感恩戴德吗？”

“……我走了，最好别来烦我。”

饶是他早就在佣兵团里见识过各式各样的怪人，罗杰特也没有遇上奥利维尔这种仗着优势摆明要欺负他的事情。虽说以前听说有佣兵之间互相坑害，最终较强的一方毫不留情地把对手的一切都破坏殆尽，但这是建立在公平竞争的基础上，而非利用了更有权力的第三方介入。

如果给我一个和奥利维尔正式较量的空间，可能根本不会是这种结果。罗杰特这样想道，不由得暗恨起法扬斯院长的胡搅蛮缠。

因为罗杰特急于求成想让院长同意自己的退学申请，所以有意无意间把草药仓库的事情换了一个版本说了出来，奈何院长根本不理会他继续添油加醋的解释，仿佛早就等着他说出这件事一样，直接拍板让他留校察看，为学院做出足够的贡献以后才能离开。

纵使瑞秋副院长和罗杰特本人极力反对这个决策，但院长在这所私立学院中具有绝对的权威，故作愤怒的威势也确实非常吓人，实在没办法再反驳他什么了。

但瑞秋·普朗克虽然没能立刻让罗杰特走人，可是在决策的具体实施上仍然有足够的干预能力。她想到院长很可能是想借此机会维护这名胡作非为的学徒，即使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也能察觉出其中的蹊跷，所以瑞秋副院长让罗杰特去找学生会长奥利维尔，希望这位同属于三大家族的海森堡小姐可以治治他。

在副院长看来，罗杰特这种粗野的坏小子肯定和出身名门性情孤高的奥利维尔水火不相容，正常来看也确实如此，可谁也不会料想到这两个看似完全没有交集的人竟然会在隐秘的花园里做那样的事。

“那样的事”，在知晓其中详情的罗杰特和奥利维尔眼中只是普通的吃蛋糕喝下午茶罢了，但要是被其他人传来传去，就会变成另外的一种味道。

所以这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在耳目众多的时候提及这件事，就算这是罗杰特仅有的能用来要挟奥利维尔的把柄，他也只会很谨慎地在独处的时候用一下。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砂糖漩涡”蛋糕店里硬着头皮和奥利维尔说明情况之后，不出所料对方毫不犹豫地利用了这个机会，把一个“学生会编外成员”的奇怪职位扣在他头上。

不管怎样，罗杰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法扬斯院长点名要他负责草药仓库的货源补给，至于说奥利维尔想怎么安排他后续的工作，那是另外要考虑的问题。

罗杰特敲响了财务办公室的门，一位会计打扮的男士接待了他。实际上奥斯维辛炼金学院的管理大部分是依靠法扬斯院长的主观意见，这所私立学校也就理所当然地使用了和院长的私人生意完全连通的财务系统。

正因如此，罗杰特采购草药和素材的经费申请根本没有受到阻碍，自始至终那位管理财务的先生都表现出一种财大气粗游刃有余的态度，不但很快就开出一张价值三万个金币的支票，还递给罗杰特一张烫金名片。

“瑟拉金草药商行。”罗杰特念着名片上的字，大概知道会计的意思了。对方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罗杰特把名片收藏妥善，想起来刚才和奥利维尔说这件事时她的表现。一向在正事上很稳重的学生会长满脸惊异地问他：“奥斯维辛院长本来就是全国最大的魔药商人，他应该有很多廉价方便的进货渠道，为什么偏偏要你一个学徒去做这件事？”

没错啊，分明自己的经费是从学院拿的，现在连进货的渠道都是财务人员介绍的，那其实整个事情完全没有让他去做的必要，任何一位学院教师或者商会成员都可以做得更好。

想至此处，罗杰特不免打了个寒战。他忽然想起来自己那天去院长办公室的时候是在学院中心的高塔上层，如果在那里俯瞰学院的全景，就算看不清楚所有的细节，恐怕也能知道个大概。最要命的是，罗杰特不知道院长特别关注他的原因究竟是哪一个。

如果就是单纯因为看到他破坏了学院的设施，哪怕是院长亲眼目睹了罗杰特在草药仓库的墙上打洞都无所谓，这些事最多只能让罗杰特受到退学处罚，就算被人说三道四在面子上过不去，躲在白蜡镇那种偏远的小城镇里也还能继续生活。

不知是因为在首都的环境中生活久了，还是这种气氛之下自然而然的感染，罗杰特发觉自己也开始对素未谋面的强权机构产生了莫名的畏惧。国家炼金术管理委员会，即便他从未和其中的任何一位委员打过交道，即便他只是从舅舅和父母那里简单地了解过这个机构的所作所为，但罗杰特现在开始有意识地隐藏自己的快速画法技术，这让他非常困惑。

“一位名叫罗布斯庇尔的猎魔人手持圣光加护的银制长剑，和吸血鬼亲王以及它的一众奴仆对峙着。”奥利维尔在自己的房间翻看一本新买的小说，不知不觉地念出了声：“血族们很清楚罗布斯庇尔的畏惧，它们能看见他颤抖的双肩和冒汗的皮肤，甚至是加速流动的血液也在它们的眼中一览无遗。”

“亲王和血族们畅快地嘲笑着猎魔人，它们几乎要以为不需要动手就可以吓死他了。”奥利维尔继续读道：“直到他仿若被天神附体一般猛地跃起，懦弱者罗布斯庇尔，他好似要把这个不光彩的称号甩掉，化作一声原始的咆哮在血泊中挥舞着银芒。”

奥利维尔·海森堡皱皱眉头，这本书的封面倒是很有时代感，可内容却和古代的赞美诗一样拖沓。她翻到前面看了看，只见那层崭新的封皮竟然开胶了，下方藏着的是原本的旧封面。撕开外面的伪装之后，奥利维尔看到了这本书真正的名字：《勇敢者罗布斯庇尔》。

“好吧，偶尔看看古代文学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