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完颜晟在明德宫召幸柔福。
领路的太监是个前辽汉人,姓杨,他倒不忘本,先施一礼,又指点道:“咱家鹰主曾出使大宋,颇得宫内厚赠,有此旧情,谅不为难。然其睿智而独断,公主尚须凡事唯唯,莫要多言,方可无虞!”
柔福称谢不已。她本对“邀宠救父”不抱希望,如今听了杨公公的话,便打定主意,暂且忍辱负重,曲意逢迎完颜晟。
明德宫虽说是完颜晟的寝宫,也就前有一处议事庭、后有数间起居室而已,相比中原平常百姓家的住所还要简陋些。不知谁家的几头笨牛正闲卧宫墙外,拉屎反刍,以尾驱蝇晒太阳,毫无尊卑可言。
柔福随着杨公公步入西偏房,见房中置着一张石桌,桌上堆满牛羊肉,桌旁矗着一个硕大的酒桶,上位端坐一人,十分伟岸,正巨瓢灌酒、大口吞肉。
柔福不敢细看,趋前一步俯伏在地,拜祝道:“臣妾参拜鹰主,乞望大金国战无不胜,一统天下;恳愿吾主福如黑水、寿追白山!”
完颜晟端详了一番柔福,见她娇小柔弱,诚惶诚恐,便点头道:“本鹰主特备丰盛酒席,一来为公主压惊,二来略报当年后庭善待之情。”
柔福连忙谢了,起身坐于完颜晟对面。
完颜晟见柔福有些拘谨,便笑道:“此心安处是我乡!”
柔福吃了一惊,抬眼观瞧,见完颜晟隆鼻龙颜,雍容不迫,果如宫中亲睹者所言,像极太祖赵匡胤!
柔福正讶然中揣度其意,又听完颜晟解释道:“本鹰主当年出使中原,吃的都是水饺、肉饼、粉条、假鱼之类,馆驿之内也无暖炕,一度思念故国,鸿胪寺李侍郎见我如此,便令歌者唱曲解忧,一句‘试问中原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我乡’竟令本鹰主宾至如归!”
柔福垂头低语道:“家、国俱破,何以心安?”
完颜晟不以为然道:“‘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闺哪得知’,家、国俱破,和公主有什么关系?只怨赵家‘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来日,但遇投降的宋军,本鹰主或囚或杀,为公主雪恨也就是了。从今以后,公主还须恪尽妇道,专一侍奉本鹰主,莫生他念!”
当天晚上,完颜晟与柔福同床共寝后,发现她居然不是处女,便在炕前叱问。
柔福哭诉道:“贱妾曾遭两名醉酒金将的侮辱!”
完颜晟大怒,立刻责令当朝相国兼伐宋大元帅完颜杲严查此事。
当时,女真建国已经十几年,略行汉制,皇威渐树,不再是阿骨打草创时那样的君臣无别,加上宗翰此次回京,已将宗望“金行汉制”的“遗嘱”上奏完颜晟,并煽风点火,备赞其妙,致使完颜晟“皇权之尊,心已向之”。
完颜杲雷厉风行,穷根问底,最终查出胆敢与鹰主抢食的乃是大将宗贤及总管国禄。
宗贤乃是完颜皇族一脉,素与完颜杲交好,攻城野战之获,常不辞千里送至完颜杲府上。完颜杲斟酌再三,遂力谏完颜晟,罚宗贤上交巨额财物入官以自赎,而总管国禄则被施以“击脑之刑”。
从此,柔福便在明德宫中侍奉完颜晟,只是完颜晟已对柔福兴致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