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正要出城之际,忽然岸边的大道上,旌旗飘展,人欢马嘶,一列长长的队伍行过来。
前面正中有一匹高大的骏马,端坐着一位金盔亮甲、相貌威严的男子。
中间有一辆黄盖马车,在阳光下金碧辉煌,看起来也气魄非凡。
队伍浩浩荡荡地穿城而过,前后望不到头,看起来约有几千将士。
沈舒窈惊呆在那里,难道这就是钦差大臣,竟然这么大的仗势?
如果他们到了沈家,看到自己逃走了,一定不会放过父亲的。
王公子见她面色苍白,忙将她扶进来,“你怎么了?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官兵,被吓着了?”
沈舒窈默默地问,“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吗?”
王公子望着她,“你是金陵人,竟然没有听说过这件大事?这是朝廷的钦差大臣,到江南首富沈家赐婚的。”
沈舒窈惨然一笑,“我当然听说过,只是好奇他们是什么身份,怎么带了这么多随从?”
王公子告诉她,“坐在马上的那位,是当朝的镇国将军,上柱大臣宇文暄。”
宇文暄?沈舒窈心中充满了恐惧不安。
听说宇文氏的先辈因为随着太祖皇帝东征西战,立下赫赫功劳,得以世封爵位,其后人一直统领着王朝的兵权。
宇文族源自阴山脚下,族中的男子都如狼一样,刚猛彪悍,同时又残暴嗜杀。
王公子见她面色更加苍白,不由涌起了疑惑。
安慰她,“你不用害怕,金陵虽远也是大绥的疆土,这些将士虽听命于宇文麾下,可也是大绥的官兵,他们不敢胡作非为,骚扰百姓的。”
沈舒窈定了定神,又问,“那坐在轿辇中的又是谁?”
王公子道,“我猜是皇宫总管成公公吧,皇室选秀封妃的事,都由他负责的。”
沈舒窈再次走出舱,看到队伍已经遥遥远去,消失在沈家的方向。
她的面色凝重起来,皇帝派出当朝的将军作为钦差,显然是在防范沈家的势力。
他一直忌惮父亲名震一方,怀着铲除之心,倘若自己逃婚,就会趁机降罪沈家。
自己逃离火坑,父母却要跟着遭受罪难,同时还要连累沈家所有的仆从。
想到这里,沈舒窈的目光变得刚毅起来,决定回去接受赐婚。
她将船靠到岸边,对王公子道,“你的身体好了,可以离开了。”
王公子一听叫了起来,“刚才不是说好,我们一起出城的吗?”
沈舒窈道,“对不起,我想起家中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赶回去了。”
王公子面露遗憾,只得拾起地上的湿衣,望着身上的袍子,眼神一亮,“你家住在哪里,我要如何还衣服呢?”
沈舒窈摇头,“一套衣服而已,不穿了就扔掉吧。”
王公子仍然不死心,“那你救了我一命,我总要登门致谢吧?”
沈舒窈道,“也不必了,我说过救人是医者的本份。”
王公子无可奈何,只得上了岸,沈舒窈就划着船走了。
他追上几步,大声问,“那我们还能有见面的机会吗?”
沈舒窈想到自己马上要进京,一入候门深似海,哪里还有相见的机会?
她凄然一笑,“萍水相逢,何必再见?就相忘于江湖吧。”
王公子看着小船惭惭远去,内心充满惆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个男人有这种依依不舍之情。
还有刚才在船上,听到他给自己换衣时涌起的羞涩,还有她面带惊慌时,自己遏制不住的怜意。
这些都不是面对一个男人该有的情绪啊,难道自己有断袖之癖了?
正呆愣之际,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殿下,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好在桥头相见的吗?”
王公子转过头,看到是自己的侍从云骕,瞧他一脸委屈的样子,就知道寻找了许久。
他笑了笑,“刚才遇到一位神医公子,同船一渡,谈论甚欢,就忘了你去庙内上香之件事了。”
云骕默默地望着他,“出来好几个月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沈家小姐很快就要去京城了。”
王公子的神色一下子僵硬了,其实他就是晰王慕容琤,那个要娶沈家小姐的人。
他望着河面,默默叹了口气,“是啊,我就算不想回,圣旨也会催我回去了。”
云骕忙道,“那公子干脆跟沈小姐一起北上好了,也不用成总管下圣旨了,自己亲自去沈府提亲吧。”
慕容琤瞪了他一眼,“我看起来有这样兴奋,这样迫不及待吗?”
云骕垂下头,知道主子微服出京,除了躲避皇储纷争,也是为了逃避这桩婚事。
慕容琤凝思了一会,“不过,我确实应该去沈家一趟,刚才宇文暄威风凛凛地进城,看起来面色不太善。”
此时,官兵队伍已经来到沈府,宇文暄带着众人守在外面,成公公走进了大门。
庭院中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方庭饱满,器宇轩昂,他就是江南富商沈翊。
在他的身上看不出一丝商人的世俗,反而显出磊落宽清之姿,略一看真有几分王者的风范。
成公公瞥了他一眼,打开手中的黄绫,“沈翊听旨。”
他忙上前跪下,恭谨的眼神止不住流露出一丝哀色。
成公公高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沈府千金,天生丽质,端懿惠和,柔嘉成性。淑慎谨诚,特赐皇三子晰王为妃,即日进京。钦此!”
沈翊接过圣旨起身,将成公公迎进了大厅,忙命上设上酒宴。
成公公摆摆手,“不必设宴了,迎亲的彩船就停泊在城外,快叫出小姐,随我们上船吧。”
沈翊笑道,“公公千里迢迢而来,沈某自当为您接风洗尘,难道是觉得敝府的酒宴太寒酸吗?”
成公公呵呵一笑,“沈大官人说这话,真是太过自谦了,谁不知道沈家是天下首富,珍珠如土金如铁,滔天的财富恐怕连皇上也比不上。”
沈翊听此面色一变,他最担忧的就是这些言论了。
成公公又环顾四周,“说实话,金陵是你的地盘,咱家不敢久留,有什么话,还是出了城再说吧。”
沈翊面色苍白,沉重地转过身吩咐夫人,“将舒窈叫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