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云时苏小姐住这里吗?”
女孩闻言转身,一辆锃亮的慕尚停在她面前,车窗打开,司机探出头来。
她寡淡的眉眼微微一蹙:“你们是……”
“我们找云小姐有事相求,”一道尤为冰冷声音打断她,开口的男子眉目隐在后车窗下,隔着玻璃只能看见他线条清俊的下颌:“烦劳小姐指路。”
“她已经不住这儿了,你们走吧。”
女孩正要离开,一个小孩儿从对面的土坡上跑了下来,边跑边冲她喊:“云时苏老师,阿姨去时良哥哥学校了,晚饭她说让你自己做!”
后车窗缓缓摇下,男子着烟灰色大衣倚在窗边,他面容苍白瘦削,一双眼却黑的发亮,如寒潭般深不可测。
他支着下颌挑眉朝她笑起来,那笑夹杂着几分锋利,让人心惊肉跳:“云小姐,久仰了。”
云家,寒冷又狭小。
各种杂物摆满了水泥地面,顾孝哲很难想象这样一间屋子,是怎么容纳母子三人的。
他神色复杂的环视四周,曾经声名鹊起的百澜社超能力拥有者云时苏,就算再落魄,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云时苏将刚泡好的茶递到顾孝哲的面前,见他始终没碰,她有些拘谨的解释:“家里很久没来过客人了……所以茶水有些粗,还有些潮。”
她看人一向很准,从见顾孝哲第一眼起,她便知道他非富即贵,绝非池中之物。
顾孝哲静静坐着,茶水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轮廓,他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云小姐,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希望小学的音乐老师,哪里能帮上先生的忙?”
“不用拿这话搪塞我,焱城谁不知道呢?你百澜社云时苏小姐……”
“我早已经不是百澜社的人了。”她纠正他。
顾孝哲睨她一眼,女孩很年轻,却又穿一身与年龄不相符的黑衣,红唇温软,模样里有种清冷不驯的味道。
“可以抽根烟吗?”
在征得她的同意后,顾孝哲抬手点起一支烟,“云小姐是不是百澜社的人,这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的忙,只有你云小姐能帮。”在烟雾之中,他平静的叙述:“我的弟弟顾晓宇因为遭受到校园暴力,几度试图自杀,我希望云小姐能动用声控术,帮助他走出阴影。”
“你应该去找心理医生,我帮不了你。”
“没用的,”顾孝哲将烟蒂狠狠地摁灭,“国内外的心理医生都看遍了,他们说只有云小姐你有办法。”
他掀眸望着她:“只要云小姐救治好我弟弟,诊金方面,云小姐要多少,我给多少。”
云时苏咬着唇,紧握双拳,瞬间又缓缓松开。
她的确很需要钱,可是……
“云小姐不用着急答复我,你有时间考虑,但不能太久。”
“不用考虑了。”
闻言,顾孝哲的目光一下子落到她身上。
云时苏倒抽一口冷气,淡淡的道:“先生,你的条件的确很诱人,只可惜,我做不到,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为什么……”她明明有那个能力。
“声音控制术太久不用难免生疏,反而会适得其反。先生,时间不早了。”
云时苏垂下眼眸,开门缄默,用最直接也是坚决的方式逐客。
顾孝哲黑着俊脸走出去,立在车边又转身望着站在门口纤弱的女孩,单薄的衣衫裹在身上,抵不住冬日里的寒,仿佛随时都会被北风刮跑似得。
他裹紧大衣,临去前深深看她一眼。
“云小姐,我还会再来的。”
——
云时苏的弟弟远在数十里的镇上读高中,家里平时只有她跟母亲云笙。云时苏想,母亲这么着急的去弟弟学校,一定又是弟弟在学校闯祸了。
说来也奇怪,云时苏与云时良一母同胞,性格却大相径庭。云时苏是那种恨不得柔成一泓水的姑娘,温吞又慢热;而弟弟云时良却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心的事就大发雷霆。
云笙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去学校了,原因无一不是因为云时良在学校与同学起了争执。
果然,云时苏才掐着时间下了面,云笙就领着满脸淤青的云时良进了门。
“妈,时良,你们回来了?面马上就好,先坐下来吃饭吧。”云时苏一看母亲的脸色就全明白了,她擅长粉饰,以前时良有事,她都尽可能的帮他遮着掩着。
云时良一言不发的将书包重重扔到地上,继而回到房间“砰”一声将房门摔的震天响。
时苏望向母亲,“妈,您又说时良了吧,他年纪还小,您别总……”
“你知道什么!”满脸疲惫神色的云笙厉声打断她,“他这次跟同学打架都把人打到脾破裂了!对方家长说如果不拿出十万块,就把时良送进监狱啊!”
云时苏倒抽了口冷气,眉头狠狠一蹙:“什么?这么严重!”
云时良的房间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砸东西声,云笙陷坐在老式沙发里,闭目捏着眉心。
“我们家哪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钱?可要是不拿钱,他们就要追究时良的刑事责任,我听说,他那个同学家在镇上有些势力的……时良他才那么小,怎么办啊……”云笙的声音也是疲惫的,说到最后竟哽咽了下。
她一直就是个强势的女人,云时苏自父亲死后,再也没见云笙哭过一次。
不到穷途末路,她是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脆弱的。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或者跟他们协商一下,少赔些钱?”云时苏坐到母亲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轻声问。
云笙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那晚云时苏睡的极不安稳,午夜梦回,她冷汗涔涔的打开台灯,却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自己和弟弟这些年的成长历程。
云时苏从很小就发现了自己有与别人与众不同的能力,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声音来控制周围人的情绪,甚至在某些特定情况下,还能够让对方完全按照她的想法来做事。
类似于某种心理暗示,却又与心理暗示截然不同。
这种声控能力随着云时苏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无法掩盖。周遭的人称她为怪物、异类,那样充满恶意的眼光,对还是一个孩子的云时苏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于是她越长大便越低调,慢慢学着察言观色,谨言慎行,她处处收敛自己,从不给母亲抑或任何人添麻烦,更没有过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对母亲任性撒娇。
她童年唯一的温暖,就是小四岁的弟弟云时良。那时起云时良就是个调皮哥行,却唯独对姐姐言听计从,才学会伶俐的走路,便来到她身边“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印象最深的一次,云时苏被几个孩子围住,他们咒骂着用树枝和石子往她的身上还有脸上劈头盖脸的打,是小小的时良抱住她,替她抵挡那些攻击,然后冲身后那些人大声的喊,“我姐姐才不是妖怪!”
那天她牵着鼻青脸肿的时良回家,挨了母亲的一通骂,时良仍站在她面前,理直气壮的大声说,不怪姐姐,都是我自己摔的。云时苏泣不成声,自那之后,她就暗暗发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照顾好时良!
可是,现如今时良出事,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云时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把床单卷成皱巴巴的一团。
她的工资一月只有一千,要想凑够十万,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十万块啊,她去哪儿弄那么多钱?